>
如果她这个时候死了,昭昭会原谅她吗?还是会因为知道真相,一直恨她?
姜婵眼前迷蒙一片,只觉得光影交错,好似疼痛也从她身上抽离了。
随后她看到有个人拨开仆妇进来了,他生得俊雅,虽是年近四十了,可还是风度轩然,神态极度焦急。姜婵记得自己年少的时候,家里的两个哥哥长得都甚挫,她就一直就想着,我呀,一定要嫁个长得好看的郎君,至少不能比我丑的。
那时候,她知道了自己有一门指腹为婚的亲事,是母亲给她定下的,却不知究竟生得如何。直到有一天,他的父亲领他上门来提亲,隔着屏风,她看到了一个生得如青竹般俊秀的少年,他有些不安,但却沉稳地回答着父亲的问题,无一遗漏。那一瞬间她心跳如鼓。待少年走后,父亲问她觉得如何,若是不喜欢,他还是可以帮她推了这门亲事,不过少年已经考中了举子,日后中进士也未可知,推了倒也有些可惜。
她立刻急急地吊着父亲的胳膊说推什么推,我嫁的!父亲却为此大笑,她才知道父亲是开玩笑。
她是怀着这样期待的心情嫁给他的,她想和那个美好的少年相亲相爱,生很多的孩子,白头偕老。他们的孩子也要好好的,日后他们会子孙环绕,儿孙满堂。
她不知道他曾有过青梅竹马,也不知道他喜欢的并非她这样的女子。
更不知道,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不好,她的孩子也不好。
姜婵在看到谢煊的瞬间,缓缓地瞪大了眼睛,红了眼眶,语气有些激动了起来:“……你……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谢煊缓缓在姜氏的床边跪了下来,紧紧握住姜氏的手,他喃喃了一句:“阿婵……”
姜婵极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嘴唇颤抖地道:“……谢煊,因为你,蒋姨娘才会入门,是因为你的信任和爱,蒋姨娘才会有了这般权力……对昭昭下手,若不是你,昭昭何以会这般,我们母女何以会这般……你滚!你滚出去!”
谢煊早料到姜氏会埋怨他。可是听了姜氏这般话,仍然仿若万箭穿心一般难过,几乎快要承受不住了。
林氏看得不忿,欲上前把谢煊拉出去,却被自己的亲信刘姑拉住,对她摇摇头。
谢煊更紧地握着姜婵的手,他的情绪有些激动:“阿婵,是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迎她入府,是我不该信任她。你怪我,打我骂我都好,但你只有好好活着,你才能这般啊!等你好了,我随便你打骂好不好!”
他睁大眼睛看着她,那眼中浓浓的全是卑微的祈求,姜氏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这种情绪。他一向是稳重的,不动声色的。可是现在他却半跪在地上求她。
姜婵禁闭着眼睛,眼泪却从眼角流了出来。又一阵剧痛传来,她痛得脸色都变了,却仍然断续地说:“你……你该去和蒋横波在一起,不要……不要到我这边来!”
谢煊看着她剧痛得连话都说不清楚,意识迷离,而周围的人又都动起来,要再给她喂参汤。他更加慌乱了起来,连忙握着她的手,胡乱地说:“阿婵,我不去,我不会去的。你听我说,我不能没有你的,我不能没有你啊!你一定要挺住好不好,你要活下去,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他顿了顿,一行泪也从他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声音低哑了下去,“我……我爱着你啊!”
姜婵睁大了眼,疼痛一阵阵袭来,她却仿佛因为他的话顿住了。
他……爱她?他爱的是她吗,他应该爱的是蒋横波,他爱的不是她。
她的声音变得极嘶哑:“你……骗我罢了……你们,青梅竹马,年少定情。你不过是因指腹为婚,才会娶我……”
谢煊看她苍白凌乱,浑然没有平日明艳的模样,想起她和自己斗嘴,她认真处理自己的事情,想起她活得那样的明艳,像是红灿灿的石榴花,盛开在他的身旁。她怎么能这么说!
他哑声说:“不是的阿婵,我与蒋横波的确年少相识,可我们从未有过什么定情!那日我父亲告诉我……我有个指腹为婚的亲事,我很好奇。我想知道……想知道你是什么样子,我偷偷去马场看你骑马,你穿着红色的骑装驰骋在马场上,我、我立刻喜欢上了你。否则,我决不会跟着父亲去求亲……只是我意识到我的喜欢用了太久,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你喜欢得这样的深,阿婵,你若离开了我,这世间我活得宛如行尸走肉……便是下一刻随你死了,我也甘心!阿婵,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握着她的手,滚烫的眼泪淌到了她的掌心里。那眼泪这样的烫,一路烫到了她的心脏里。这样滚烫的眼泪终于让她相信,原来他……他不是随意娶了她,原来,他真的对她有情!
姜婵放声哭了起来,眼泪几乎将枕头浸透。
疼痛仍然一阵阵袭来,她不再赶谢煊走,而是喘着气道:“可是昭昭……昭昭再不会原谅我了,是我害了她……我的昭昭在哪里?”
林氏却立刻决定把谢昭宁找进来。同为母亲,她如何不知道姜婵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不等林氏去找,谢昭宁早已守在门外等着。听到了母亲唤她,她立刻朝屋内跑去!
昭宁三两步走到母亲面前。看到母亲身上盖着一张薄毯,乌发凌乱,苍白的脸上满是汗珠,嘴唇却白得几乎同脸一个颜色了,心中惶然,立刻握住了母亲的手道:“母亲!”
姜氏看着她的女儿,她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昭昭那样好看,五官细致如雪雕成,烛光落在她的脸上,映衬出雪般朦胧的光辉。她却想到了她将这样的昭昭弄丢了,把别人当成她抱进了门,不信任她,没有保护好她,让她这般的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