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塔罗会刚刚结束的时间。
“太阳”从靠坐的石墙后睁开眼,今天塔罗会结束之前,“世界”那番言之凿凿的话语,还回荡在这个年轻人心中——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戴里克·伯格深呼吸一口气,在光团灯笼的庇护下,继续享受自己轮休剩余的闲暇时间,回忆着那份让他莫名激动的坚定感。直到听见有人开始呼喊自己的名字,戴里克才从石墙背后站起来,跟交换值班的朋友打了个招呼,随即走向那处新搭建没多久的岗哨。
在白银城外这座独立的岗哨对面,是一座介于城市与小山间的“造物”,这座奇形怪状的建筑物承载着一群居民,自称他们是来自“火花城”的幸存者,如果不是他们同样携带着奇特的灯光作为指引,白银城议事会甚至不会允许他们在附近停留。
至于突然多出来的这些人口吃什么——“火花城”的居民主动承担了一部分清扫附近怪物的巡逻,出于保持双方的友好关系,白银城也与他们分享了特殊的蘑菇与部分黑面草,接纳了“火花城”交换回来的狩猎收获,还有一些更特殊的情报。
戴里克不清楚他们谈了什么,但是他驻守在岗哨的时间,经常会看到白银城议事会的长老或者“火花城”的议事会成员,他们会进入岗哨下的空房间探讨某些事情,但是从来没有向外公布过交流内容。
今天也不例外,戴里克安静地抓着武器,环视着附近的黑暗,以及那条由灯笼蘑菇照亮的通道,道路往两侧延伸出去,与围绕着火花城和白银城的光芒相互映照,仿佛一道朦胧的桥梁。
然而很快,黑暗里摇摇晃晃的一点微光,打破了岗哨今天的平静。
因为那光芒逐渐摇晃着靠近,很快岗哨就响起了警报的号角声,代表出现异常状况的篝火被点燃,猛烈的火光在黑暗中张扬着自己。
两支轮守的小队从白银城与火花城出发,几乎是不分先后地抵达了这座临时岗哨周围,还有更多的守卫正聚集在光芒照耀的附近,准备好应对突发状况。
提着灯笼的人停下脚步,抬起右手拎着的皮制灯笼,望向岗哨的眼中多了一点困惑。丝绸礼帽下的目光扫过火花城奇形怪状的堡垒,一点灰色的迷雾从眼底散去,这个从黑暗中走来的人不禁摇头轻笑起来,低声道:
“还真是有各种各样让我意外的‘惊喜’……这也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
金丝镜框下的眼睛微微转动,穿着双排扣长风衣的男人微微偏头,似乎在聆听某种声音。不过最后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重新板起脸,继续往前走去,直到被岗哨里走出的人们拦住。
火花城的列夫和白银城的首席长老科林,本来今天也是准备继续商量双方携手,对巨人王庭即将启程的探索计划,但是突然出现新的陌生人接近这里,怎么看都不正常——即使有火花城的先例,在对方只身一人的情况下,科林和列夫同时对这位黑暗中的行者产生了警惕心。
在开口询问对方任何问题之前,他们先握紧了武器。
但是那位看上去二十来岁的男性,只是欠身摘帽行了个礼,主动开口用古弗萨克语问道:“请问科林首席在吗?”
男人的声音并不明亮,甚至很是平和,与他相当冷峻的神态不太相符,但是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耳中,就好像对方正站在所有人面前,客气地这样询问一般。
只是这样一幕,就让序列更高的两位管事者心中冒出惊疑。
科林·伊利亚特望了眼身侧的列夫,捕捉到对方以轻轻摇头作为回应,此时只感觉格外头疼,这段时间白银城的外来者属实有些太多了……
不过科林首席依然走上前去,走至这个陌生人身前几米的位置,才停下脚步,一言未发。
与科林谨慎警惕的态度相反,站在岗哨上的“太阳”此时已经看清了那个提着灯笼的人影,对方根本不是什么陌生人,这让戴里克一时间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毕竟他在数分钟之前,就曾经在那张青铜长桌旁见到这位白银城的“访客”,只不过那时候,戴里克还在称呼对方为“世界”先生。
只在神秘的会议场合才会见到的人,突然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戴里克满心回想着那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激动得浑身发抖——不会有错的,这一定、一定是“愚者”的示意,所以作为眷者的“世界”先生真的来到了神弃之地、来到白银城,准备帮助他们——不论“世界”先生是怎么来的,那肯定意味着这里有通往外界的方法,毕竟他来自外面还有阳光照耀的世界
接下来,“世界”所说的话,也完全印证了戴里克的猜想:“很荣幸见到您,白银城议事团的领袖,我代表我的主,作为祂的神使,前来这片大陆,向白银城发出一份邀请……”
说到这里,“世界”停顿两秒,目光转向另一侧的人群:“如果‘火花城’的居民不介意,你们同样也可以接受这份邀请。”
“请问你的主是……”科林收敛着声音,眉头越皱越紧,他对于来者的身份有了模糊的猜测。
“世界”神色未变,但是眼中却多了一点笑意,这让他身上冷漠的气质有所淡化,他的声音再度出现在在场所有人耳边:“你们可以称呼祂为,‘愚者’。”
语毕,以格尔曼·斯帕罗面貌现身的“世界”,没有理会人群中不安的眼神和窃窃私语,他向着黑暗深处抬了抬右手,使那盏灯笼里的光芒变得摇曳不定。
这一次他说话的声音,只有科林能听见:“我许愿‘月城’的居民们得以穿过黑暗,立刻抵达这里。”
立于岗哨两侧的蘑菇灯笼,开始随着那盏灯笼一同摇摆起来,很快,细微的光芒垂落向着路面铺开,形成一条通往黑暗间的缥缈小路,然后绽放出一道吸引所有人视线的光圈。
当光芒最终稳定下来,另一侧的黑暗被逐渐照亮,从原本毫无物体的地方,映照出另一条被灯笼蘑菇环绕的道路。
那条道路上正等待着许多忐忑不安的“人”,只是他们身上或多或少有着古怪的畸变,与白银城的居民相比外貌更加可怕,不过对火花城的人来说,反而有种熟悉的亲切感。
这样的变化,让科林·伊利亚特瞪大了眼睛,至少他能确定的是,与这些灯笼蘑菇与特殊食用蘑菇的出现一样,这会是白银城的又一次剧变。
然而“世界”想要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并没有就此结束,他又一次抬高灯笼,板着脸环视那些面露震惊的人们,然后第一次大声地喊道:
“我许愿!通往黄昏的大门于此地敞开!”
散发着光芒的孢子又一次汇聚起来,它们在嗡鸣声里飞舞游走,于“世界”身后竖起一道数米高的拱门,随着他向着拱门下扬了扬灯笼,一片昏黄的光线穿透黑暗,降临在岗哨前方的地面上,在这位神使的身前撕裂出一道黑色的影子,让等待在黑暗中许久的人们哑口无言。
即使是作为首席的科林,此刻也因为震惊而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