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先生还是沉默地站着,但男人似乎也不指望他开口说话。
“你是哑巴,这也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男人微笑道,“人间祸事,多从口出。不能说话的人,就不能透露秘密,更不会口无遮拦。人活得久了,杀的人太多,反而会喜欢安静。因为这世上的喧嚣,就像是死人的言语。”
易先生只是定定地看着男人,乌黑的麻布斗篷下,露出他大半张脸。
本是斯文端庄的容貌,此刻看上去却是如鬼似魅,阴气森森。
易先生心想,又是一个被杀气和鲜血毁掉的人。
当然,他自己也是。
而被毁掉的人,实则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他们和老鼠也没什么不同,注定只能在这样阴冷的夜里,躲在墙角,窥伺着能站在灯火下的人,伺机而动。
“太傅大人让我们想尽办法杀了燕王,但这很难。”男人说着又叹了口气,“他自己武功卓绝,身边又有无数高手,太难接近。我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从他的女人身上下手,虽然这一招之前已经失败过一次,他们早就有了防备,但若是出其不意,也未必不能得手。你们西凉的巫蛊一道诡谲莫测,可有什么办法,是能先将致命的东西下在女人身上,然后再传到男人身上的?”
最后几句他说得隐晦含糊,倒不是他羞于说出鱼水之欢这四个字,而是他自己也觉得这未免太扯,怕那和他一样不人不鬼的易先生觉得他异想天开,笑话他们中原人天真愚蠢。
但让他意外的是,易先生却对他做了一个手势。
这个意思是,有戏。
男人的眼睛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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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谭先生那边来信了。”
老孙静悄悄地走来,跪在沈太傅歇息的榻前,低声道。
“他怎么说?”沈太傅睁开眼。
“他说,也不是没有办法。”老孙斟酌着道,“似乎是易先生的那些秘道让他有了几分把握。”
“似乎?”沈太傅冷笑一声,“我要的是似乎吗?”
“谭先生说,具体如何,他要确认能做到万无一失了,再向老爷秉明。”
老孙低下头,额上流出薄薄一层细汗。
“罢了,如今的燕王府固若金汤,褚栖月那小子本就狡猾,别说是弄死他,就算是碰一下他的衣角都不容易。”沈太傅顿了顿,又轻笑道,“但不管他再怎么谨慎,他也是必死之人。因为若是他不死,我们沈家和昭庆帝斗得厉害,反倒便宜了他。”
褚栖月想做渔翁,他偏不让他做。
究竟谁做鹬蚌,可不是他褚栖月一人就能说得算的。
老孙不敢接沈太傅的话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