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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往事不如烟（第1页）

她问我杀的都是什么人，我没告诉她。其实我杀人有自己的规矩。我只杀我看不顺眼的人。郑宦的狗咬上我，是因为我杀了那老东西的一个干儿子。如果他那个干儿子只是认贼作父，我也犯不着看他不顺眼，但他不仅认贼作父，还仗着郑宦的权势为所欲为。他看上了一个四品文官的女儿，要娶她为妻，人家不答应，他就想办法搜罗所谓罪证，构陷那名文官犯了叛国之罪，害得人家满门抄斩，最后硬是把那女孩搞到了手。他霸占了人家姑娘，玩了几天却又腻了，将她弃若敝履，又害得她家破人亡。她被抛弃后已经神志不清，在京中流浪，被我师弟的人碰巧遇见，将她收留。我在师弟那里见到这姑娘，她把身上仅剩的一块玉佩拿出来，疯疯癫癫地说这是她父亲给她的，谁能帮她杀了那个男人，她就把玉佩给谁。”

他听了之后收下玉佩，用三日的时间摸清了那条狗的行踪，然后砍下了狗头。

“这一出石破天惊，把整个京城的狗都给惊着了。我一个当杀手的，也开始被人追杀。当日我逃到京郊的茶馆喝了口茶，郑宦的狗又杀上门来，我跟他们缠斗一番，他们人多势众却终归奈何不了我。”

他顺利突出重围，他们跟不上他的轻功，只能留在原地干跺脚。

“我走了有三日，然后，一个江湖人告诉我，说他们在我待过的那个茶馆抓了一个女子，说她是我的同伙，原因就是我当日在那里喝茶，她给了我一包药粉。就因为一包药粉，他们要砍她的头。如此草芥人命，连我一个杀手都觉得可笑。于是，我去刑场劫了她。”

说起劫刑场这么让人心惊肉跳的事，他仍然一脸平静，好似这不过是小事一桩。

夜有晴听得入迷，“然后呢？”

“然后还能怎么样？她一个弱女子因为我被连累，上了郑宦的通缉名单，她不跟着我，就没有活路。这于她而言是无妄之灾，我不能丢下她不管。但带着她，就不方便杀人了，于是我托了朋友的门路，带她到冀州的乡下隐居了起来。这一隐居就是很多年。在农家，她跟我行了夫妻之礼，嫁我为妇，为我洗衣做饭。我种田她织桑，那时候真觉得，一生风雨，唯有此处才是吾家。”

夜有晴顿了顿，她仿佛从钓鱼翁此刻的深深怀念中听出了这个故事将会有一个让人心碎的结局。听他的描述，他棋子应该比他年轻得多，怎么会走在他前头。

她总觉得，他的妻子不是病死的。

“但大概是我这辈子造的杀孽太多，上天不愿让我圆满到老。我四十五岁时，我师弟的人带信给我，我因故离家，离开了她去了一趟京城。当我行至京城境内见到我师弟后，才知道这根本是一场骗局，我师弟手下出了叛徒，那个带信给我的人骗了我，让我来京城只是想调虎离山。我立刻往家赶，但她已经落入了无极宫的人手里。”

闻言，夜有晴微微一顿，“无极宫？”

“对，无极宫。”时隔多年提到这三个字，钓鱼翁的眼眸仍然狠厉至极，“当年的无极宫虽是江湖势力，本来不该管庙堂之事，但他们一直在为从太祖皇帝时就掌控了权势的郑宦做事。他们挟持了我的妻子威胁我，让我为他们杀一个人。”

他没有告诉夜有晴，二十年前无极宫让他杀的就是如今的昭庆帝。

“那个人至关重要。他不该死，杀了他，违反了我的规矩。但无极宫的人手里有我的妻子，若是我不答应，他们就要杀了她。我想要假意答应先稳住他们，慢慢想办法把我妻子救出来。但我妻子她——”

说到这里，钓鱼翁有些痛苦般闭上眼睛，他低声道：

“她常说她是卑贱之身，人微言轻，但我知道即便是那些男子都不如她懂家国大义。她知道我当年是为什么杀了郑宦走狗，她说她嫁的是英雄好汉，不是为卖国贼做事的孬种。

她还说过，如果当年杀进那个茶馆的不是那群狗，而是被我害得家破人亡的苦主，就算我救了她一命，她也不能嫁给我的，只能用命偿还给我。所以，她这样的人，怎么安心当别人的人质？

她的根骨并不好，但她很有灵性，同一个招数，她能把它化为己用。我见她学的不错，又去给她弄来了峨眉派的武功秘籍。峨眉武学是专为女子打造的，走阴柔之风，据说能将百炼钢都化为绕指柔。

因此江湖上也有说法，说峨眉派的功夫最适合用来暗杀。我教她武功，自然不是想让她杀人，我只想以防万一，让她有几分自保的能力。

但我没想到之后趁她落单来找麻烦的是无极宫。无极宫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不知有多少，他们用毒气直接在未察觉时将她放倒，因此她还没来得及施展伸手就已经落入他们手中，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眼里任人宰割的弱女子竟然已经有着能和江湖二流高手相配的武功。

他们提出让我刺杀那个人的要求后，我和他们说，一定要见她一面，知道她安然无恙后，我才会动手，如果他们敢动她半根毫毛，那我发起疯来不认人，他们就得受着。”

虽然他从未说过自己当年的凶名，但夜有晴知道凭他的身手又是这样暴烈的性子，当年肯定是出现在哪里，哪里就腥风血雨鸡犬不宁，也因此那个叫无极宫的狗屎门派想让他帮忙做事，却只敢暗地里阴了他的女人以此要挟他。

这样的人如果疯起来，犹如阎王爷再世，谁不怕？

无极宫那群干缺德事干多的人连鬼敲门都怕，当然更怕阎王爷。

“他们答应了。说来奇怪，那天也下了雨，也是阴冷入骨，和我遇见她的那一日一样。我走在路上，莫名的不安。无极宫那帮天杀的，说他们是狗东西都侮辱了狗，他们就会背地里使阴招，八辈子都做不出一件正大光明的事。他们把我约在他们的地盘上，还怕我怕的要死。他们所有人一直都紧盯着我，却忽视了她。他们不知道她会武功，也不知道她柔弱的外表下，是怎样的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