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红秩闭了闭眼睛道,“那我想不出该怎么回了。不管怎么看,我将近半个时辰没在沁华宫,这都很奇怪。沁华宫的人知道了,肯定要查。她们一查,我是糊弄不过去。”
福章觉得她言之有理,点了点头,又笑道:
“三小姐说的没错,但你把事态想得太严重了。贵妃娘娘眼下在椒房宫,她特意留下亲信在沁华宫看着你,就是怕有人趁她不在对你不利,但在北百户去找你之前,她的亲信也已经被支走了。剩下的那些宫女都是不管事的,想要打发她们还不容易?北川带你走时,已经留下了伏笔。她们问起你之前去了哪里,你只要说,你是去见了燕王殿下的人,她们就不会再多问。毕竟贵妃娘娘对你如此信任,她的宫人也不会怀疑你说谎。”
顾红秩沉下眼眸,内心的负罪感更重。
就因为受了这个老东西胁迫,她连自己二姐的人都要骗,还要用上褚栖月的名头。
临走前,她走到顾崇朴的床前,用手帕为他擦了擦汗。福章在她身后背着手道,“三小姐大可放心,蛊虫目前只是蛰伏在他体内,只要无人催动,就不会有异样。等他醒来时,他就和寻常人无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中了蛊。”
顾红秩讽刺地一笑,但又不能出言挤兑这个老东西,毕竟她弟弟还被他拿捏在手里。
“有劳福章公公照顾好我四弟,不要让他受苦。我会把嘴巴闭紧的。”
福章哈哈一笑,觉得顾红秩这小丫头真的有点意思,就让她这么死了真是可惜了,但谁让她和顾家挡到了他们的路。他也清楚,她现在看似是已经屈服,可她心里却不知是怎样想着要反咬他们一口,只是,他永远都不会让她找到机会。
“北百户,送客。”
北川仍旧是将顾红秩揽在怀里,带着她用轻功返回。顾红秩感受着他出神入化的轻功,忽然道,“刚才你带我去的那座宫殿,是做什么用的?”
闻言,北川脚步不停,低声道,“说了是东边的宫殿,那还能是什么。”
他的说法印证了顾红秩的猜测,那里果然是东宫。
东宫本来是庄重中不失奢华,但那里住过的最后一位主人是哀陵太子。
当哀陵太子被发往去守陵后,东宫就荒废了,是昭庆帝有意让东宫荒废的,这其中的缘由不言而喻。
由这件事顾红秩深刻体会到,昭庆帝着实是个小心眼的人,当他恨一个人时,他连人家住过的地方都不放过,以至于东宫都快变得像冷宫一样荒凉,在阴森的气氛上直逼大理寺牢狱。
当然,她没去过大理寺的监狱,但那条蛰伏在她四弟脖子里的大虫子,还有福章那张不怀好意的老脸已经给她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她想,东宫真是个鬼地方。
去了阴间一趟,即便已经回到人世间,还是很难回过神的。就如福章交待的一样,沁华宫的宫女并未因为顾红秩失踪这么久就大惊小怪,不知是谁和她们说了什么,她们反而都用带着笑意的眼神看着她。她知道,她们肯定是真信了燕王的人找她的那一套说辞。
毕竟一般人想不到,还有人能手眼通天到在宫里搞事情。
她重新坐在宫廊下开始发呆,心神未定。
福章说过的话,一遍遍在她的脑海里回放,偶尔还掺杂着两句沈茉茉说的话。
她忍不住想,若是不久后她真的死了,褚栖月会为她伤心多久呢?
一天,两天,十天,二十天,十年?
她不指望一辈子,光是这么想就太自私了。沈茉茉有一句话说得对,像他这样的人物注定不会把一辈子的心思都用在同一个女人身上。
于她而言,他心里眼里有过她,这就够了。
而且是她欠了他的情分,而不是他欠了她的。
上辈子她在观音寺里和他定情的画面已经变得十分模糊,现在想想,与其说那些写在纸上的话是私定终生的约定,不如说是过家家般的戏言,只有她一人沉浸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中,而他毕竟是王爷,他要做的事太多,愿意留在他身边的人也太多。
因此他没有来,她不怪他。
这辈子阴阳差错,她们携手走了一程,虽然对于他,她还有太多疑惑,但这份情,她记住了。
·
三钱村。
“他奶奶的,入冬了反倒下起雨来,让不让人活了?而且这场雨还真是古怪,城里不下城外下。住官老爷的京城里还是风调雨顺呢。难不成就连老天爷都瞧不上我们庄稼人?”一个精壮的汉子抬头望着天,身上都被淋湿了,不满地抱怨道。
旁边站着穿花衣裳其貌不扬的矮胖女子,那是他的婆娘。她一边扒拉着两个娃,一边哭丧着脸道,“下雨就算了,偏偏咱家这破屋顶上几个窟窿,还漏雨,屋里根本就没法住人。这场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啊。”
她急得都要掉眼泪了,好不可怜道,“花儿和根儿身子都弱。根儿前几日发了高烧,最近才好呢。挨这么一场冻,万一再冻出好歹来,找谁哭去。”
说着,她再一见身旁愣着的丈夫,就生出一股火,“都怪你没用。要是你能像李婶家的二狗子一样去城里混出名堂来,也找个给官老爷当车夫的活计做,孩子们还用遭这个罪吗?这房顶上的窟窿,早就补起来了。”
汉子听了这话,本来就心烦意乱,火气也更大了。他虎着脸,瞪着她道,“你瞎嚷嚷什么,我还没怪你把这个下蛋的没下好蛋呢。两个娃隔三差五的生病,多灾多难的,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养得起。”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你这个当爹的不行。”他婆娘也是个暴脾气,嘴巴厉害的很,闻言眉毛一竖,就开始理论,“娃过什么样的日子,都是当爹的给的。你不说你没用,还嫌弃她们体弱多病。花儿和根儿要是托生在富贵人家,那就是少爷小姐,哪成想她们没投个好胎,偏偏是落在我肚子里,跟你这个穷鬼过活了。吃糠咽菜的就算了,但要他们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