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茉茉就是看不得别人稀罕顾红秩,这是红眼病,但她自己不知道。只要一看到顾红秩和褚栖月蜜里调油的样子,她就浑身不自在,像是有一万个虫子在她身上爬过。
最后她只能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偏偏顾红棠在这时用关切的口吻道,“沈小姐,你怎么闭着眼睛,是身子不舒服吗?可是吃坏了东西?”
沈茉茉嘴角一歪,睁开眼睛,看到就连昭庆帝都看过来了,赶忙站起来福身道,“回贵妃娘娘话,臣女只是稍微有些困乏。”
“困乏?”顾红棠微笑道,“看来是戏不好看,让沈小姐无聊了。知夏,你带沈小姐去歇息。”
赵夫人连忙起身,“贵妃娘娘不用劳烦知夏姑娘了,茉儿她喝杯茶就好。”
顾红棠淡淡道,“那怎么行。沈小姐来了沁华宫,那就是本宫的客人,自然是要招待好她的。”
赵夫人自然不能让沈茉茉在这时候离席。长公主和穆太妃作为这里年岁最长的,都没有下去歇息,她女儿一个年轻姑娘家有什么好去歇息的?更遑论圣上还坐在这里,还有君臣之别。
这要是传出去,外人都要说沈家教出的女儿没规矩,还要说沈家目中无人,连褚氏皇族都不放在眼里。
“你真的困了?”赵夫人颇为严厉地对沈茉茉道,“圣上,穆太妃,贵妃娘娘,长公主殿下,还有燕王殿下都在这里,你要提前离开,那就是对众位贵人不敬。刚才大家都在看戏,唯独你闭目合眼,已经足够失礼,现在还不跪下给贵人们赔不是。”
顾红秩冷眼看赵夫人在这里训斥女儿,知道赵夫人这也是没办法了,不然这女人才不带说自家人半个字不好。
沈茉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却麻利地跪下,嗫嚅着说了请罪的话,昭庆帝叹息一声道,“赵夫人何必如此严苛,沈小姐年纪轻,天真无邪,一时顾不上也是有的。就算她真去睡了一觉,也不会有人说闲话,谁会去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呢?”
沈茉茉都十五了,是已经可以嫁人生子的年纪,在他嘴里却还是孩子,这话听着像是为她推脱,但却是隐隐在打以家风严正闻名的沈家的脸。
昭庆帝让福寿去扶沈茉茉起来,福寿又将沈茉茉搀回椅子旁,让她坐下。沈茉茉自觉丢了很大的脸,现在内心恨绝了顾家姐妹,但再也不敢有丝毫显露。
小小的风波过去,大家又都静下来看戏。
孙兰桡这回唱的是《美人计》里的孙尚香,只见他一登台,神情风韵便陡然一转,赫然从娇媚风流的一代宠妃变成了桀骜不驯的东吴公主。他不是女子却胜似女子,将孙尚香仰慕世间英雄的精神气儿都给演活了,看他水袖一甩,真让人梦回三国。
他在台上唱美人计,台下却是人心各异。
有个女官快步走进来,在昭庆帝耳边说了什么,听完之后昭庆帝皱紧眉头,随即抬起手,福寿立刻会意地朝戏台上喊了一声,原本还沉浸在戏中的孙兰桡原本迷离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清醒起来,止了唱腔,弦乐声也都停了,整个侧殿瞬间静得连针掉地上都能听到。
“圣上,这是出了什么事?”永嘉长公主见昭庆帝神情凝重,低声问道。
昭庆帝沉下眸光,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宸贵妃脸上,缓缓说,“有两件事。第一件是如春没了。”
宸贵妃怔住,随即心头悲恸。
如春跟了她六年之久,一直知冷知热,说她把如春当妹妹看也不为过。
眼下,如春就这么死了,她始料未及,无法接受。
顾红秩也是心头一颤,如春被关在内务府,身体并无疾病,怎么可能忽然就没了气?这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那会是谁?是如春知道什么被灭口了,还是有人想杀如春来栽赃她二姐,让圣上怀疑沁华宫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她心绪纷乱,却也没忘了昭庆帝说是有两件事。
如果只是如春死了,昭庆帝不会让唱戏的都停了,也不会是这个神情。
“第二件是皇后中毒。”
昭庆帝很快就解答了顾红秩的疑惑。
永嘉长公主惊愕道,“皇后也中毒了?是什么毒?莫不也是白露为霜?白露为霜不是已经有解药了吗,那位柳神医将药方留了下来,让人给皇后抓一把药,赶紧送过去!”
昭庆帝摇头,看向那名来报信的女官。
女官跪在地上道:
“皇后娘娘毒发之后,椒房宫立刻派人出去请御医,眼下戚掌院不在宫中,是他的徒弟过来给皇后娘娘把脉的。他看过之后说,皇后娘娘中的不是白露为霜,而是另一种很棘手的从未见过的毒——”
“就说能不能解毒,这人有没有大碍?”
永嘉长公主问。
“现在已经加急去请戚掌院回来了,他那位学生说只能尽力而为拖延一个时辰左右。如果等戚掌院回来还想不到解毒药方,皇后娘娘可能,可能就——”女官支吾了半晌,然后磕头道,“奴婢不敢妄言,但御医说此毒十分凶险,恐有不测。”
昭庆帝沉声道,“好啊,眼下朕的后宫成了给人试毒的地方了,先是贵妃中毒,然后又是皇后,中的是不同的毒,却都是一样的凶神恶煞。立刻下令,封锁宫门,给朕严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三番两次在宫里捣鬼。”
说罢,他已怒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桌上的茶杯都给扫在了地上。
这件事蹊跷至极是不用说的,问题在于这时候对朱皇后下毒,到底对谁有好处?
顾红秩用余光观察着赵夫人和沈茉茉的神情,见到沈茉茉也是一脸震惊错愕,但赵夫人面上却只有担忧之色,好似是在担忧皇后的情况,除此之外一点异常都没有。
但顾红秩知道,赵夫人的城府极深,这个女人就是典型的两面三刀,她在想什么只要她不说,别人永远都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