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怕,我知你在担心什么。他们是我的朋友,不过是来喝喝酒,吃吃饭。定是不会碰你的。若碰你一下,你就来跑,我就在这里,我替你撑腰。”
引泉低声道了一声“是”。
崔礼礼又道:“舒栾,你去陪着他,你弹琴,引泉舞剑。”
舒栾有些不情不愿,他弹琴从来都是众人关注之处,凭什么要去替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抚琴?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崔礼礼一句话,哄得舒栾身心舒畅,抱着琴扭着腰就去了。
引泉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始终不敢推门而进。
“怎么不进?他们又不会吃了你。”舒栾看了他一眼,“行了行了,跟在我后面吧,一会儿你好好舞剑便是,别的话你不用说。”
引泉点点头,紧握着剑柄,尾随着舒栾进了屋。
屋里弥漫着酒气。三两个男子搂在一起喝酒,还唱起诗来。
只听得舒栾柔柔地说道:“诸位贵人,东家特送奴二人过来,为大家助兴。”
主位上的那一位似乎没有喝醉,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恶,只是说话慢悠悠地,带着些慵懒:“助兴?什么兴?”
“九春楼新来的引泉,擅舞剑,奴擅琴,这就为贵人们抚琴舞剑。以助酒兴。”
引泉看了一眼舒栾,他已抱着琴坐在一旁,给自己递眼色。
引泉原跟着兄长跑江湖,后来兄长重病,无钱医治,他卖艺根本挣不着钱,这才卖身进了九春楼。他刚来没几日,九春楼侍酒的规矩他不懂,只知道抱拳向四周行礼道:“奴引泉,献丑了。”
舒栾弹的是古曲《酒狂》。
引泉从未听过,也不知曲意,只觉得这曲子忽高忽低,忽快忽慢,舞剑的动作也不甚流利。只是生涩地将剑招一一比划出来。
忽地,一道影子扑了过来。引泉吓得剑也扔了,还惊叫了一声。
舒栾一惊,按住琴弦,屋内的热闹戛然而止。
原来是陆铮,他手提着琉璃酒壶,纵身跳到引泉面前,捡起剑,剑尖指向舒栾。
“陆执笔!”众人低呼着上来阻拦。这小倌也没惹到他吧,喝酒喝到酣畅淋漓之时,怎么就开始刀光剑影起来?
厢房的门突然打开。
崔礼礼在隔壁听见了动静,怕是出了事,跑了过来。正巧看见陆铮提着酒壶剑指舒栾,春华要上前劝阻,被她抬手拉住。
陆铮仰头喝了一口酒,晃晃剑尖:“继续弹。”
舒栾再奏起《酒狂》来。
琴音渐起,如金戈铁马,战场箭鸣。
只见陆铮两步一跃,剑身嗡鸣,银蛇吐信,一闪而过。
他再转身一纵,如出水游龙,一啸冲天,叱咤天际,俯瞰众生。
剑过之处,嘶嘶生风,这剑风凌厉之中又带着七分酒意。
当真是醉斩长鲸倚天剑,笑凌骇浪济川舟。
忽而琴音减弱。
剑尖轻巧地在地上一点,如秋风拂面,带着几分萧瑟之意。
他悠然落下,斜斜地倚着剑,饮了一口壶中的西风烈,眼神里有旁人读不出的怅然。
剑花一挽,只见他轻盈如燕,翩然而起,屋内纷纷银花,都只是剑影。
最终,那剑影如秋后残叶般纷纷而落。
而最后一片残叶,恰巧落在了崔礼礼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