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宁双眼一黑,知道陛下已经气到了极点,不敢再乱说话,跑得也比平时快,翻出大氅双手捧着,便匆匆往温泉池边过去。
宋青梧没有刻意压着声,谢淮骁都听见了,他也是头一回见宋青梧气成这样。
他自然没有心情继续泡,上峰心情如此糟糕,他若是还这样悠闲,怕是等春休结束,真要被宋青梧找借口报复。
取过巾帕擦干身上的水,关宁已经到了他边上。
谢淮骁说:“公公放下吧,这几步而已,我不冷,待会儿陛下问,就说我穿过了。”
关宁叹气:“您也真是,初一这样好的日子,何必又气陛下。”
谢淮骁却不觉得自己气了宋青梧,古往今来,君臣之间的相处大抵都是如此,为官之人恪守本分,他只是把复朝后宋青梧会听到的话提前说了而已。
这还只是他一人提,等日后,那些大臣朝上朝下的轮番上阵,在太和殿说了犹觉不够,追去辰阳宫继续说,那宋青梧岂不是得气得罢朝。
“您穿上吧,别为难咱家了。”关宁说,叹了一口气,“陛下想知道,总归会有法子的。”
“行吧。”谢淮骁接了大氅,利落地披在身上,稍稍宽大了一些,但是很暖,“煮一些姜汤,让陛下用一些,天寒地冻的,莫要着凉了。”
“哎,咱家晓得。”
穿好大氅,谢淮骁登上靴子往谢康的屋里去,他的卧房要暂时腾给宋青梧,谢康自然会将他的东西都搬到这里来。
自己放下头发用巾帕擦干水,梳顺,重新拿出一身玄色的厚衫穿着,窄袖束腰,想了想,他又披上了宋青梧的大氅。
关宁将两人留在池边的吃食都端回了厨房后,又去宋青梧那边伺候了,谢淮骁走到厨房,里面只有关齐留着看着火,上面煮着他刚才吩咐的姜汤。
听见动静,关齐回头看了一眼,连忙行礼:“世子爷。”
谢淮骁嗯了一声。
宋青梧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去问外头谢淮骁如何了。
谢康替他换好衣服后,关宁正好进来,接替了谢康,拿了巾帕替他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谢康还是头一回伺候他,不熟悉他的情况,关宁一眼瞧了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在等着什么。
“爷已经去换衣裳了。”关宁说,仔细搓着手里的湿发,“他还吩咐老奴给您煮姜汤。”
宋青梧未出声,但关宁能感觉到他绷着的身体松了下来。
关宁松了口气,还得是这样才哄得了这位。
过了片刻,宋青梧的头发擦得差不多了,关宁替他梳着,宋青梧问:“他如何还不过来?”
关宁:“……许是累了?毕竟爷是昨天凌晨出的城,他那驴车您也知道,和宫里的马车比不了,怕是赶了一夜。”
话音刚落,闭合的门被人笃笃笃地敲响。
谢淮骁在外面说:“陛下,方便臣进来么?”
宋青梧伸手拿走关宁手中的梳子,挥了挥他,说:“进来。”
关宁识趣地去开了门。
谢淮骁冲他颔首,关宁还来不及看清他手里的东西,人便已经大步去了里头。
谢淮骁搁下手里的托盘,不等宋青梧开口,便主动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荷叶边的白瓷盘上,雪白滚圆的糯团垫着青翠绿野,腾着热气。
谢淮骁将象牙箸蘸了清水,夹起一枚递过去,说:“臣也只有这一碟,家里寄来不易,陛下若想尝,试这一枚便好了。”
关宁在后头捏着手,大气也不敢出。
别人都是巴不得陛下多青睐一些他们送上的东西,只有世子爷,分得不情不愿。
谢淮骁本意是让宋青梧接过筷去,哪知道这人只顿了顿,忽然凑来了头,低下来,就着他的手吃掉了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