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看着他那张意气风发的面容,贺兰绪从小便生的一副好模样,那剪水双瞳在他突破金丹后愈发灵动。
也不知他是不是辟谷丹比其他人吃的少,不过十七岁的年龄,身姿已经十分挺拔修长,无论是外貌还是体态,都比同龄人要出挑。
不动还是那副老态,笑了笑,道:“你入大觉寺是为了什么?”
贺兰绪从前不想入,是因为他觉得这地方规矩太多,甚至有一段时间,他觉得在这地方还不如在在他的小城流浪呢。
不过,谁叫他是阴阳天灵根呢,随着越发懂事,他自然也明白他这灵根意味着什么。
这个世界是靠实力说话的,大觉寺虽然是个和尚庙,却也是顶尖的大势力,他若能入这地方,自然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故而这时候的贺兰绪,几乎是不假思索,道:“自然是为了有个依靠,加入势力,不都是为了互帮互助吗?”
不动没有反驳他的这番话,却又道:“不过互帮互助,那是因为,我们都有同样的志向与道路,你的志向与道路和我们一样吗?”
“这种事还看什么志向与道路?”
不动只笑,“我们是和尚,你说呢?”
贺兰绪盘坐着,两只手抓着自己并起的脚腕,动了动脚趾,这点他学过,道:“化怨气,养和气,心无上正等正觉,慈悲入定,重在治心,明心见性,无缘大慈,同体大悲。”
不动点点头,在这里,这句话几乎人人都会背。
“那你呢,你知道这些要如何做吗?”
贺兰绪张了张口,却顿了顿,他本是想说,不就是话里这么做吗?
不过这时候他已经不是刚入大觉寺的那个小乞了,他思索片刻,笑道:“长老的意思是,当我真正想要平心静气,超然物外的时候,才可以入大觉寺?”
不动又点了点头。
“我们信因果,渡人渡己,断烦恼,了生死,但你真的信吗?”
这次出乎不动的意料,贺兰绪道:“信啊,若不信,你们干嘛要做这些事?就好像当初你没有带我回来,就不会有今日的贺兰绪。”
不动又笑了笑,只是三年过去,当年那个裹着泥衣的少年,已经丰神俊朗,知晓人间善恶了,而他也已经不再碰贺兰绪的脑袋了。
他道:“总之,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了时候,你自然就是大觉寺的人了。”
贺兰绪听他这么说便知晓,总有这么一日。
然而真到了那天,他却对不动道:“长老,我要退出大觉寺。”
在这之前,他从未加入过大觉寺,然而如今,他却一开口便是,他要退出。
此话对大觉寺的人而言,却十分诧异,他们诧异的不是他什么入的,而是他竟然要退出?
而且,这正是他突破化神之后说的话。
那些年岁,贺兰绪常常独自一人待在外阁的藏书阁内静修,他们讲万物皆空,可将万物形容为一个圆圈,所有以此为目的修行的人都在这圆最边缘的线上行走着。
无关贺兰绪是否到达超然物外的境界,当他踏上寻找此境界的那一刻,便是与他们站在了同一条线上。
未曾醒悟的人继续探索,醒悟的人恍然大悟后却也安然接受。
而这次,贺兰绪不仅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还从这条线上跳下去?
行走在这条线上的,无关是自己有意还是无意的,当看透自己的内心,很少有再回归的,贺兰绪是个好苗子,但这般看来,是与佛无缘?
不动问他,“你修的是何道?”
贺兰绪答:“我所修,乃是世间因果。”
“既见因果,又为何回去?”
“并非是我要回去。”贺兰绪道,“而是,我们每个人,本身就是因果,我认为,身处因果,才是见因果的真正方法。”
那日,是贺兰绪在大觉寺这么多年以来,对不动行跪拜大礼,他道:“不动长老,多谢您这些年的关照,我并不适合入大觉寺,若有朝一日我回来,或许才是与你们走上同一条道的时候。”
道这种东西,并非是靠他人说说便能明白的,就好像当初他一步步引导,教贺兰绪谦谦君子,卑以自牧;教他君子慎独,不欺暗室。
这些贺兰绪都做到了,却依旧走上了一条不同寻常的道路。
正如他所说,有的事,还得去人世间走一遭,再说是否会回到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