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发下宏愿时,怎能料到老天将如何戏弄自己?
别说肉体凡胎的俗人,就连神明一样预测不到天地变幻。
“陛下此言,是为自己辩解吗?”
叶士诚这句话说得失了分寸。
无衣没有生气——这个国家无视身份差异,轻慢他的人太多,他早已习惯。
“朕的心从未改变。”
“既然没有改变,为何忌惮于另一名女子,不愿去探望她?”
水夫人总是满面笑容,可她的处境哪里值得高兴?
生下女儿后形同被打进冷宫。
其他人看在公主的份上待她表面恭敬,个个背后议论她的丈夫为了另一个女人焦头烂额,乃至于无暇顾及她。
“她……与皇兄因缘未了。你不也清楚吗?”
无衣吐出了最不想承认的话。
叶士诚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桌案上一张白纸。
这张纸被数度揉皱,又再度展开,用火斗仔细熨平整。
纸上清清楚楚写着两个字:夏篁。
那是水夫人亲笔所书。
一旁的镇纸下压着数张白纸,上面填满了临摹的笔迹。
不论无衣怎么模仿,总替不了原先那张,因而最初的纸被小心翼翼地保留至今。
“她所生的孩子是谁的骨血……你不也清楚吗?”
无衣走到桌旁,颤抖地拿起这张纸。
他好几次想把它撕碎烧毁,免得一瞧见那几个字就心头滴血,又始终舍不得放不下。
洞房夜后,他一直装作不知道。
一直扮作一个与她没有前缘的陌生人。
她倘若知道他是谁,就清楚他不可能不知道她与秦王的秘密。
那样的话,他们该如何面对彼此?
他希望自己能保持平静。
随着她的小腹一天天隆起,他的心越来越痛。
她分娩时,他假如每日亲自探望,那群小人就无机可乘。
可他做不到。
只是瞧见她,他的心已经碎得七零八落。
而他还得强忍痛苦,假装为了即将出生的孩子欣喜。
他可以在其他人面前扮作看不出他们的居心,在她面前伪装,异常艰难。
他担心总有一日,他会抓住她的手腕问她为何欺骗自己。
因此,他顺从了她的意愿,许她离开视线,让众人误以为他怕她生气。
她因他欲盖弥彰的安排,撞见他与李昭媛在行云殿私会。
一次密会而已,他做不到天衣无缝吗?
不,哪怕所有人都以为那是思虑不周,他也清楚并非如此。
他知道她会察觉。
他期待她追踪到行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