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知他志向高远,报国心切,难以阻拦。三月殿试。小姐所种的牡丹年年盛开于殿试期间,于是送别时嘱咐他勿忘在牡丹花谢前回来。那一年他当真状元及第。然而……”
“然而,他没有回来?”
关翎扫了一眼院子一角怒放的牡丹。
花朵娇嫩鲜艳,浑然不晓人间悲欢。
这也好,只等某一夜风雨至,飘零做泥,免见许多红尘腌臜人与事。
“他回来了,告诉小姐,他无法娶她。”
往下老汉所述正如关翎在无数话本里阅读过的情节。
冢宰家的千金看中风度翩翩的状元郎,冢宰也有意招纳他至门下。他假若不允,纵使高中榜首,亦处处受制,无法一展宏图。
他曾经一腔热血,以为可以凭自己的才华,一改世家把控权力,操纵朝政的现状。
而走近这片黑暗时他发现,除非踏入黑暗,摸索到它的源头,否则难以撼动它半分。
“给我三年时间,三年内我定积攒起足够与世家分庭抗礼的势力。”
牡丹女知道那不过是梦话。
华英国千年积弊,怎可能在三年里土崩瓦解?
她仍然答应了他。
三年过去,她没有等来心上人如愿以偿的消息,反而等到了冢宰千金诞下贵子。
“元大人不全然信任我,推荐我至太史寮担任虚职。若我与小姐有了孩子,他必提携。今年皇上有意派监察御史前往濯州赈灾。岳父大人……元大人假如推荐我去,皇上就能留意到我的才干了。”
他在撒谎吗?
他说的句句属实。
只是他看不清自己是在以卵击石,将海市蜃楼当作未来,一步一步重复夸父逐日。
孩子满周岁时,他离京前往濯州。
那年春天,一名浓妆艳抹衣饰华贵的女子来到这座朴素的庭院。
贵妇人身材高挑消瘦,脸蛋、脖颈、手臂……直至手指全部上了铅粉,白得能够反光,唯有与头发相接的缝隙能看到黄黑的肤色。
妇人的眼睛不大,学了天城的画眼方式,描上又黑又重的墨线,双眸也算炯炯有神。
这副打扮,显然不是寻常百姓。
不用旁人禀报,牡丹女也知道她是谁。
书生年年仲春出城赏花,冢宰千金怎可能不知夫婿所为?
“我当是什么天姿国色的美人,原来寻常得很。看来相公真是来赏花了。”
匆匆丢下一句奚落,妇人步履踉跄地离开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