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
再退。
三退。
宗室们踉踉跄跄起身,满腹悲苦,大王对他们宗亲早就离心离德,现在连审判都未曾下达。
就驱逐而走。
他们就是天地里的污秽,是跳进黄河洗不脱的谋乱叛臣。
叛国之罪,叛国之族。
该也,该也。
不敢耽搁,他们相携跪退:“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大王万岁万万岁!”
“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顺潮的人流中,有一股弥漫的血腥味被送入鼻端,在这群宗室们跪退时,有一身高八尺的血人迎着风雪而来。
他满目霜寒和沧桑,身上鞭痕遍布,宛若被剥下了一整块皮囊,斑驳剔透的红色,越走近越能看见里头污浊的经脉。
他轰然跪地。
声音劲气十足,如叠浪一般在每个人耳畔连绵:“败师辱权,罪名李信有负大王重信,有负秦人重托,前来请罪!”
风雪中,不过片刻。
嬴政从殿内走出来,他身着大氅,一双幽深的眼底含有雪光照不透的锋利。
如此强悍的王道气息萦绕在混沌风雪中。
让人不敢直视。
年轻将领跪伏在台阶上,后背紧绷,鼓囊的肌肉挤压皲裂的血肉沁出。
他甘等屠刀落铡。
终究也是年轻,能有二十万灭楚的无双胆魄和壮勇之心,拥有扬鞭遥指视战场为不休功业的所向披靡。
却难以背负这二十万英魂的沉重。
嬴政垂下眼来:“李信。”
李信哽咽不止:“君上。”
“错不在你,在孤。”他道,“孤才是大秦的罪人。”
*
银炭毕波。
燎炉上架着果皮干,酸涩的气味弥漫到整个室内。
王翦手持着铁架,正在拨弄着炭块,冷不丁挨老妻一顿骂:“哎哟,叫你别老躺着瞎琢磨,干点活,让你看个火,你看看这些炭都被你糟蹋成啥样了,一边烧一排,堆的整整齐齐的,你当排兵打仗呢?那中间呢,中间没炭,也不打算站人,就冷烤是吗?”
“。”
王翦被骂得不吭声。
他将炭块又挨个拨回来。
王老夫人瞅他这副倔驴样子,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出去了。
过得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