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垕一听到“人奶”,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他酷爱的“樱桃杯”和“无上妙品”,心情反而更糟,憋着一肚子气,不耐烦地问:“老道士到底放出来了没有?”
“孟大总管带着皇上的旨意亲自去要人,已经放了。”
“那药呢?”
“可能尚在炼制之中。”
“水御医呢?”
“几天前,张阁老已经将他从刑部死牢里接出来了。”
“为何没来看朕?”
“这个奴才不知。”
就在这时,孟冲领着水墨恒,一前一后,蹑手蹑脚地进来。走到朱载垕的面前,两人一起跪下请安。
朱载垕假装没看见,闭上眼睛不理不睬。
水墨恒给孟冲递了个眼色,孟冲示意服侍朱载垕的小太监,小太监会意,当即退了下去。
“皇上,卑职请罪来了。”水墨恒声音哀切,态度诚恳。
朱载垕依然不搭茬,也不睁眼。
“皇上,卑职给你送果脯来了。”水墨恒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瓷罐儿。
“在哪?”朱载垕陡然兴奋起来,提问与睁眼同步,见水墨恒双手恭送,当即将瓷罐儿抢过来,拽在手中。
“皇上,奴才告退。”孟冲又矮又胖,稍微跪久了便吃不消,脸色憋得通红,而且清楚此时应该远离。
“去吧。”朱载垕摆摆手,又补充一句,“丹药,记得催催,朕还等着吃呢。”
“是,奴才记着。”孟冲唯唯诺诺退出。
水墨恒依然跪着,知道皇上这回真的在生他的气,所以这阵子都不敢来见,直到殷正茂的果脯到了,才壮胆前来。
过了好大会儿,朱载垕终于忍不住,不冷不热地问:“这果脯该怎么吃?”
“皇上不生我的气了?”水墨恒局促的脸一下子绽放开来,赶紧趁机,“放入嘴中即化,又香又甜,皇上要不尝尝?”
朱载垕掏出一颗,端详一番后放入嘴里,眼睛骨碌一转,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皇上,味道如何?”
朱载垕点了点头,突然又拉着脸:“你愿意给朕献果脯,为何不让朕吃长生丹?”
“皇上,太不一样了,炼制长生丹要百姓的命,而果脯的原材料只是采自山中的野果。”
“平身。”
“谢主隆恩。”水墨恒吃力地爬起来,抚摸着大腿,仿佛酸得不行。
“你看朕的脸色,好些了没?”朱载垕连吃两颗果脯后,似乎找回了自信,欠了欠身子,振作地问。
“好多了。”水墨恒脱口而出。
这可真是恭维的话,水墨恒心底亮堂得很:皇上眼圈发黑,脸色枯黄,犹如深秋的落叶,已无半分生机,这是病入沉疴的表现。
可此时此刻,又如何忍心扫皇上的兴呢?
如果说大半年前,说着违心话是想取悦皇上,让皇上开开心心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这会儿目的尽管一样,但心态截然不同。
之前对皇上没什么好感,第一印象便是慵懒好色,甚至因此而痛恨鄙视;但与皇上相处一阵子后发现,皇上心地善良,自始至终将他视为朋友,以礼相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所以这会儿水墨恒善意的欺骗,纯出于一片真心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