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是有很多被权贵当成玩物对待的可怜女子,但褚栖月知道,眼前的女子不在此列。对她诉苦的话,他也并不相信。这个女人身上必然藏着极深的秘密,而她现在就是在演戏,把他当傻子一样愚弄。
罗启薇顿了顿,然后露出一个凄惨的笑,“看来殿下真是把所有的柔情都给了顾三小姐,对其他女子是半点怜惜之情都没有。”
褚栖月眸光一冷,又伸出手,罗启薇畏惧地往后缩了缩,就见褚栖月的手停在了半空。“本王给你机会,再说一次。如果再说废话,本王不会再手下留情。”
罗启薇的眸光闪烁,但再开口时已是老老实实,“外人皆知玲珑坊有三个坊主,实际上除了太傅大人之外其他两个都是用来摆样子的,绛衣候也不过是被利用,他根本不知道玲珑坊私底下到底是做什么的。”
褚栖月淡淡道,“丁墨不是沈太傅的人?”
罗启薇摇头,低声说,“他不是,他只是一个幌子,在玲珑坊没被大内注意之前,他是玲珑坊明面上的权贵靠山。在玲珑坊被大内注意之后,他就是太傅大人放出的迷雾,专门用来混淆你们的视线。”
这其中的逻辑很简单,昭庆帝想将沈家一网打尽,势必要先暗中摸清究竟谁是沈家的党羽,这时候有个被错认得倒霉蛋滥竽充数,就能让沈家真正重要的党羽继续隐匿,然后在关键时刻发挥出其不意的作用。
“丁墨是其一,而玲珑坊的三坊主叶武是其二。太傅大人表面和叶家交好,可他实际上嫌弃叶家人太蠢,只想把他们当挡箭牌,因此叶家人也算不上是他的党羽,充其量只是个出头鸟。”
罗启薇见褚栖月感兴趣,继续放出消息,“这两方都不知道玲珑坊的真正用处,他们以为玲珑坊只是太傅大人私下用来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生意来敛财的地方,而这也是太傅大人希望你们相信的假象。”
“那你告诉本王,玲珑坊真正的用处是什么?”褚栖月盯着罗启薇,他的目光让这个见多识广的女子也不寒而栗。
但她没有慌乱,而是用已经被吓破胆,毫无保留对他坦白的口吻道:
“玲珑坊真正的用处是为沈家暗中集结明面上看不到的江湖势力。殿下,您本身也认识很多江湖人,您应该知道多年前的无极宫。如果您知道曾经的无极宫,就也该知道江湖势力看似是一盘散沙,这帮所谓的英雄好汉每天只会小来小去的打打杀杀,但侠以武乱禁,这群人若是聚集在一起,他们的力量不容小觑。这就像是天下河流汇聚在一起就成了汪洋大海,而无家可归的江湖人士没有后顾之忧,又善于隐匿踪迹,是最无处可寻的。太傅大人暗中笼络这些人,通过玲珑坊八使来操纵他们为他所用,他的势力又何止是权倾朝野?这便是他有恃无恐敢与天家唱反调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说,沈太傅有了这群江湖人士可以操纵,他就敢反了?”
褚栖月嘴角微扬,看着罗启薇就像在看一个笑话。
“他确实是暗中笼络江湖人士让他们为他所用,但光是这样他还不敢反。为玲珑坊所差遣的这些人中,谭先生这样贪生怕死欺软怕硬的刺客已经算是其中翘楚。这些人最多也只能为他暗中搞点暗杀,悄无声息地灭谁的口,或是在朗朗乾坤下耍点偷鸡摸狗的小手段。他想改朝换代,但大周的根基,不是这样轻易就能撼动的。”
罗启薇眼底闪过一抹异样,但她掩饰的很好。
“殿下不觉得光是能做到这些,就已经足够让人忧心的了吗?玲珑坊就像是烈日下的阴影,在天子脚下却有一个这样的地方,在暗中做着对大周不利的事,太傅大人甚至能利用玲珑坊把手伸到后宫,这已经够骇人听闻了。反正我知道的就是这些。若是殿下想知道玲珑八使都是谁,我可以告诉您。”
褚栖月的笑意变深,这个女人刚才的话透露给他两件事,都至关重要。第一,她一个“小小玩物”居然连玲珑八使的身份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第二,作为一个有心机有城府的女人,她这么痛快就说出了玲珑坊的真正用处,在这之前居然一点都没和他讨价还价,她是真的心大,还是料定了他不会卸磨杀驴?
或者说,两者都不是。
“玲珑八使,本王倒是有些感兴趣。”褚栖月让伺候的人拿进来纸笔,“把你知道的都写下来。”
罗启薇配合地接过纸笔,然后看着他。
“燕王殿下,我把这些都告诉您了,您能否给我一个承诺?”
她眼中波光潋滟,明明不是十分美艳的容颜,此刻却也焕发出十二分的漂亮。
但褚栖月仍然不为所动,“你想要什么?”
“我不想死。”罗启薇哀戚道,“我如今已为殿下背叛太傅大人,而太傅大人也早晚会知道这件事。从今往后,殿下就让我继续住在云起楼,就当我是一个死人,好不好?”
“不好。”褚栖月笑意吟吟,“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很会和本王讲条件,但这王府也不是你们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的。罗姑娘,本王希望你能认清现实,就凭你手里的那点筹码,你没有和本王讨价还价的余地。”
罗启薇秀眉微颦,因为褚栖月这话的意思就是你爱写不写,你爱说不说,本王已经把你拿捏得死死的了。
就是如此笃定,所以他连哄骗她的功夫都不想浪费。
“我明白。”
她却是莞尔一笑,然后提笔就开写。
因为她很清楚,褚栖月不只是吓唬她而已。而她受制于人,手中的筹码也确实太少。那玲珑八使毕竟在各处都露过脸,他们的身份即便她不说,凭褚栖月的本事,早晚也能查的明明白白。
她提前说出这些,能让自己免受皮肉之苦就很划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