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尼丝看不见的黑暗里,一个静心凝神的魔法阵在悄然运转着灌满灵力的字符;在更远些的床上,柯莱尔掀开薄毛毯,无声地坐了起来。
*
雷声隆隆地压住疾风骤雨的合奏,欣然加入这场夜幕之中的盛大狂欢。
一辆马车撕裂潮湿的雨夜,车轮碾压过被雨水冲洗得纤尘不染的石板路,毫无顾忌地碾碎独属于无生命体的狂欢。
摇晃错落的街灯映照里,马车停靠在一座以雪白花岗岩构成血肉的庞大建筑物前。
这幢建筑物也有很多名字,大多数人称它为圣堂,少数人称它为魔窟,后者的人数每天都在不断地波动起伏,幅度依教廷清缴□□徒的效率而定。当然这并不重要,最尽职的调查官也不会统计这些数字。
总之,它最终落到书面上的统一称谓是:
伦塞帝国圣城主教堂。
它在冒险家中的口碑就像金币一样可靠且令人垂涎,出自教皇与圣女之手的驱邪符文据说能让魔物望风而逃,是足以在拍卖会上炒出天价的硬通货。
车门打开,罗纳队长难掩疲惫的面容出现在被稀释的黑暗里。
在没有被光芒波及到的阴影中,布鲁克和艾莉各自坐在角落,枕着背包睡得忘乎所以。
两位身披黑色修士袍的修者守在那花岗岩筑成的门廊下,其中一位离开了花岗岩的庇护,走到马车前例行查访来客。
罗纳将一枚徽章递了过去。
大雨打湿了修士的长袍,但他丝毫没有在意,在仔细查看过徽章之后将之递回,:
“原来是罗纳骑士长,稍等。”
说完,这位修士转身回到岗位后,不知从哪取来一把黑色雨伞,继而以足够用来招待国王的周全礼数对马车致礼:
“执行任务辛苦了,骑士长先生。”
罗纳带着一摞薄薄的纸张走进了黑伞撑起的安全区域,可是修士却有大半件长袍仍淋在暴雨中。这让罗纳产生了某种错觉:这把伞似乎只为保护他,或者更具体些——只为保护他手中的任务报告。
“这个时间来汇报任务,会不会打扰圣座?”
“您多虑了,骑士长先生。”修士语气恭谨而温和:“圣座关照过,您的到访优先级高于教堂规章,必须无条件及时通报,并即刻为您安排最高规格的祝祷仪式。”
“专程派遣了绘制着驱魔咒文的马车,到龙骨森林外连夜接我们回到圣城……也是出自圣座的意思?”
如果没有教堂加持过的马车,罗纳无论如何也不会冒着魔物的威胁连夜赶路。
“我并不清楚,但我认为大概是的。”修士在门口收起雨伞:“圣座很看重您呢,骑士长先生。”
罗纳付之一笑,没有做出回答。
深夜的教堂安静得能听见雨水在花窗上奔腾的声音。
洁白理石女神雕像静静地伫立在祝祷台后方,石质的眼珠中含着慈悲平静的目光,俯视着空荡荡的祈祷厅。
修士与罗纳都没有在此处停留。
他们走过面向信徒开放的祈祷厅,两道脚步结伴而行,穿过幽深的理石长廊,理石廊壁上的灯烛与壁画无声地审视过客。
长廊尽头,是一间布置得静谧整洁的冥想室。
室内燃着细长的蜡烛,身披白袍的年轻女人坐在桌前——不,如果单纯以外貌为计算标准的话,她大概仍处在被称为女孩的年纪。但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类似少女的天真,反倒填满了苦修士般的淡漠与平静。
“圣女殿下。”
修士低头致礼,罗纳则以骑士礼仪向这名宗教地位尊崇的女士问候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