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振武本也是听父亲讲的这些事,宋芸的问题,他一时答不上来。
“李家起事,兵多将广,杀人流血的事避免不了,卢家可曾被卷入其中?卢夫人是否无恙?”
“李家起事,卢家立场中立,没有偏帮任何一方。那次的动荡过了七个月就彻底平息,李运恒登基为帝,这把卢家人吓坏了。”
“我猜,是那些族中长老吓坏了。”
宋芸天然地站在郑韶仪一边,大家族看似威严,实则最贪最烂,无利不起早,躲祸头一名。
“小姐比属下聪明。”
卢振武无奈地发出干笑,“卢家人恨不得把那个无用的书生供起来,逼迫女主子对那书生嘘寒问暖、小意温存,生怕李家人挑出什么毛病来,一道圣旨抄了家。”
“可是,抄不抄家,跟有没有毛病,大概齐没有什么关系,只看皇帝的心情。他若心情不好,‘阴天有雨’也是个绝佳的抄家理由。那些族中长老都是人精,最清楚这一点。”
宋芸不由地自斟自饮一杯,悠长地叹了口气,“武爷,你看,眨眼几十年过去了,女子的命运还是像秋风中的枯叶一半,任人摆布,半点不由己。”
“小姐,你少喝点,属下将这些往事讲给你听,不是要惹你伤心。”
“我有分寸,你继续往下说,我要听完。”
卢振武顺从地点点头,“卢家的族老胆战心惊,女主子暗中安排了人手,要将六岁的少爷和四岁的小姐送回荥阳去,没想到还没出发,李运恒就派了信使到卢家要人。”
“他要什么人?难道他——要卢夫人?”
宋芸再傻也觉出味儿来了,李运恒这位高祖皇帝,还真对郑韶仪存了男女之心?
“是,他要的就是女主子这个人,要她进宫,要她为妃嫔。”
“卢夫人同意了?”
“女主子当然拒绝了,呵,那些族老吓得就差给女主子跪下了。”
卢振武语气中不自知地添了一点敬佩,他想,自己在圣旨面前未必敢那样果决。
“那……卢家和郑家都会给她压力吧?就像逼她接受入赘一事时那样。”
“小姐,卢家如果不是女主子撑着,根本等不到李运恒登基,早就完了。可他们不仅不感恩戴德,还得寸进尺,尤其是李运恒的人围住卢家之后,他们更商量出给女主子下药的毒计,他们根本没有把女主子当成一家人!”
“武爷,你可真傻,他们不是不把卢夫人当成一家人,而是根本不把她当人。只要能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哪怕把卢夫人剥光了去游街,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的,或许他们还觉得能放她进宫去侍候皇帝,那是她的福分。”
将一个女人高高捧起,再狠狠摔下,那是他们最喜欢的游戏,女人的惊叫、求饶、哭泣,甚至沉默,他们都会看得津津有味,眯起双眼,连嘴角的涎水都忘记擦去。
“是!是!是!”
卢振武一个大男人,此刻无比赞同宋芸的话,也恨不能代当时的女主子受过。
但,这世上,谁都替不了谁。
那时的郑韶仪,面对着六岁的儿子和四岁的女儿,心志坚如磐石不可改,可是,命运就是要捉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