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小姐真是菩萨心肠,不声不响在宅子里养下这么多人。”
黄管家高高上座,将前厅里头的男女老少扫视一遍。
他一开口,屋子里便静下来,仿佛掉根针都能听见。
宋芸被钱妈妈挡在身后,同花娘子等立在一处,她滞后片刻,才小声开口道:“黄管家,何必拐弯抹角,此番折腾到底是为着什么?不如明说了吧。”
“芸小姐心里头分明清清楚楚,怎么还来问老奴?”
“知道自己是个奴才,却连奴才的规矩都忘了!”
钱妈妈自己被欺辱,她是能忍耐的,但这老狗奴当着仆从下人的面敢僭越主子,她忍不了。
“你这老虔婆,还敢胡沁,我已喊了‘芸小姐’的名号,怎么?难道还要我行大礼?若非有人从中作梗,我同芸小姐早便成了一家人。芸小姐,我家天材还等着你做媳妇儿呢。”
这最后的两句实在恶心人,钱妈妈待要骂回去,却被宋芸扯住了衣袖。
宋芸轻轻摇头,不欲多做无谓的纠缠,“黄管家,何必扯旁的事,咱们先将今日的事说清楚,你带着官差来,里里外外全搜遍,宅子里的老鼠洞都被你们看了个干净,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自然是找人,听说这里昨夜走水,进了贼人,今早府门口吊了几个人头,大人怀疑是一伙人所为,兴许还有余党隐匿城中,所以就派人满城搜人,芸小姐,这里被搜,确是正当办案呐。”
“我们宅中走水,只因灶房的人不小心撒落火星子,加之天干物燥,并没有什么贼人入宅。”
宋芸的声音很轻柔,但因着厅中安静,传入各人耳中,宅中诸人皆眉眼低垂,而黄管家恰似被踩了一脚。
“芸小姐,怎么没有贼人?昨晚宅中打斗,守在外面的官差兄弟都听见了!”
“都听见了?哪一个听见了?你告诉我,我好告到爹面前,治他们一个罔顾百姓性命的罪名!他们听见有打斗声,看得见火光烟雾,却无动于衷,难道是在等着给我收尸?”
宋芸的话掷地有声,跟着来的官差里便有昨晚守在外面的,听完她的话,暑天里竟觉得后脑勺生风。
黄管家早知她口齿伶俐,也晓得她定会狡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输了阵仗。
“芸小姐,你的意思是,昨晚有打斗声?何人打斗?还说没有贼人入宅,我看贼人可能就在这些人里头。”
“黄管家是说我这里窝藏了贼人?空口无凭,拿证据来,否则我定告到我爹面前去。”
宋芸这威胁,对黄管家来说,实在没什么威慑力,一个外室小姐,大人根本没放心上。
“芸小姐,我可没说你窝藏贼人,但你宅子里这些——”
黄管家伸手冲刘璟、周驰、商林、吕修等比划着,“这些人来历不明,身份可疑,我得带走审问。”
“你说带走就带走,他们是我的客人,你要带走他们,就把我也带走!”
宋芸越过钱妈妈往前迈步,身形还未站稳,钱妈妈已再次挡在她面前,同时还多了一道更高的身影,正是刘璟。
“黄管家,我本是孟大人的远房侄子,只因孟大人一家被流放雷州,家母和我受董太医看顾,来此落脚。芸小姐所言不虚,昨晚确实没有贼人入宅,家丁全力扑灭了火势,便安置了歇下,都未见过什么贼人。”
刘璟冲黄管家徐徐拱手,声音明亮,“宅子外的官差听见的,或许是众人运水扑火的声音,若果真进了什么贼人,难道那些官差大哥双眼瞧不见吗?又或者,是视而不见,纵贼入宅?”
这便是直戳老底了。
黄管家哼哼两声,“有什么话,跟我回官府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