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乐山绷紧了老脸,生怕女儿继续胡来,赶紧岔话道:“董太医,不知今日看诊,可有看出什么端倪?”
“端倪?荆州城看来没几个不知羞的老玩意儿了,这家的小少爷症状虽与伤寒同,但实则乃是疹毒未发积郁内里,加之温疟之症,先将芦根汤换成甘露饮子,再配以石膏麻桂汤,现在就令人去煎,明早以观后效。”
董巍翻看完邓念珍方才送上的方子,继续埋头道:“夫人和小姐乃是温热病,症状不重,倒被那些老东西按伤寒症给耽搁了,当先凉血后补气,育阴生津、回阳固脱。”
他边说边比划,宋芸立刻叫翠梅拿纸笔来。
董巍极快地写了两张方子交给邓乐山。
邓乐山捏着药方,觉得这位太医多少过于武断。
先前诸位大夫一致认定四人皆是伤寒症,怎么他几句话全都给否了。
“还不快去,我治死了人,我负责,你们治死了人,你们敢负责?”
董巍说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一挥手,官差收拾了药箱跟着走。
“夏沛这王八蛋,老子在家守孝守得好好的,非让我跑这么远……”
骂声渐远,宋芸小声问邓念珍,“这太医是真高明,还是大忽悠?”
邓念珍没吭声,上前从父亲手中接过药方细看,字写得龙飞凤舞,勉强可辨认。
邓乐山叹了口气,他其实一直心有疑虑,但终归没敢像这位太医这般直言。
救人的仁心为身家性命让了路。
邓乐山拿着药方回见老大夫们,自然又是闹得一团乱,有的大夫甚至不准用董巍的药方,但邓乐山还是偷偷吩咐药童去办。
高秀竹母子四人服了药重又睡下。
东方泛白,宋芸和邓念珍早早起了,眼下俱是青色。
卯时刚过,有官差上门来传话,说侍御史夏大人和荆州刺史孟大人请宋小姐府外说话。
宋芸正同母亲和妹妹吃早饭,闻言立刻放下汤匙,起身回了一趟西厢房,继而就要跟着官差走。
高秀竹和邓念珍都担忧地要同去,被宋芸劝住。
宋家别院门外,这条街巷早已封闭不准旁人靠近。
两把靠椅并排摆着,一着深绿官服的文官与刺史大人孟泰伦坐着,两人正低语,见大门洞开,这才端正身子。
宋芸款款行了几步就被官差拦住,不准再往前。
她盈盈下拜,声音缓而柔。
“夏大人,孟大人,民女要状告荆州司法参军宋恺,他知法犯法,强占民女寡母,还侵吞民女亡父留下的田庄铺子,诉状在此,请两位大人明察!”
她自袖中取出诉状,递交官差,继续往下说。
“民女亡父本姓赵,宋恺在庆州为官时,见寡母姿色出众,垂涎不已,用了腌臜手段玷污寡母,事后还伪造寡母和民女等人的户籍明细,强迫民女姐弟奉他为父,可恨民女当时年纪弱小,孤儿寡母任他欺凌,连亡父留下的产业也保不住,如今铺子的掌柜伙计不认民女母子,倒认宋恺为主,一应钱财都入了宋府!”
宋芸泪水涟涟,边哭边诉。
立在侍御史和刺史大人身后的大小官吏都没料到一大早会先看场热闹。
而立在队伍里的宋恺,脑子直接被宋芸给哭懵了,这小贱人在说什么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