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之前绘了师父的画像,可那时在牢中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全然没有人样儿。
偌大一个颍州,要寻一家人,当真是个难事儿。
不晓得师父一家到底居于何处,待回城,明日一早找个熟悉此处的人问问才好。
她盘着腿想得入神,直到被绕到她身后的刘璟轻推一下,才一个激灵坐直。
“怎么了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庄子里仆人不少,还有七八个护院,这个柳庄头恐怕并非侍弄庄稼的乡下人。”
刘璟张望四处,“银月呢?怎么剩你一个人?”
“她去瞧饭菜了。”宋芸随口答道。
“咱们还是趁早离开,饭也别吃了。”
“卖田地的事儿还没提,这就走?”
宋芸瞧他一脸正色,盘着的腿放下,“有这么严重吗?”
“咱们人马困乏,要走就该趁早走。”
刘璟扯住宋芸的手臂,将她拽起来,“他们人多势众,咱们小心为妙。”
两人正窃窃私语,银月手里端着盘蜜饯回来。
她把蜜饯搁在宋芸手边,悄声道:“小姐,钱妈妈不是说咱们只有六百多亩田地吗?怎么这家的人说这儿足有千余亩的田地?”
“千余亩?”
宋芸确信钱妈妈给的田契上统共是六百七十亩,怎么会翻出近一倍的多余来?
“嗯,我到灶房跟烧火做饭的婆子丫鬟说话,他们知道是主家少爷来,七嘴八舌的,说感激老爷少爷给口饭吃,千余亩的田地什么都种得出来,一年赛过一年的好,就是租子也一年贵过一年,有些受不住,问我在老爷少爷跟前儿能不能说上话,叫我多替他们说说……”
银月是个机灵的,逢人先面笑,两三句就搭上话。
“这么说田庄里头真有文章?”
宋芸看看银月,又看看刘璟,“现在最邪门的就是柳庄头到底哪儿来这么多银子?住得富贵,田地也翻了快一倍。钱妈妈说这柳庄头刚接手田地的时候,也就是个庄稼好手,只比寻常的庄稼汉多点余粮而已,否则也不会在乡下当庄头。”
“事出无常必有妖,你不许再犟,赶紧走。”
刘璟担心自己一个人敌不住人多势众,“我先去寻马车,你们两个到门口等我。”
宋芸弱弱地哎了一声,看刘璟出去了,她灵机一动,往银月身上一歪,“肚子疼肚子疼——”
银月立刻反应过来,扶着她往外走,碰上个庄上人就说,“少爷也太贪嘴了,那井水湃过的西瓜一块接一块地吃,这下完了,肚子哪儿能受得住……”
两人不管不顾拦阻,一路冲到门口,刘璟已等着了。
柳庄头慌忙奔来的时候,宋芸已躺在马车了,仍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
刘璟一副担心兄弟的神情,说小弟一向身子弱,吃了凉东西是要出大事的,先回城中寻个大夫瞧。
这没头没脑的来了又走,柳元正摸不着头脑。
刘璟一扬鞭子,沿着来时的路出发。
一路行过农户密集处,到了村落边缘,刘璟才掀车帘瞧宋芸两人,“当真肚子疼?”
“当然是骗他们的。”
宋芸倚着软枕朝外看,突然眼角瞥见乡野小路上一个踽踽而行的孤影。
“哎,那个不是给咱们开门的老头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