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地方?”
“旧的养猪场旁边,那里以前是你家的地,后来被柏耀庭以三亩水田给换了去。柏智麟的爷爷死了就埋在那里,后来建养猪场就被起坟埋在了旁边。柏耀庭死了还没埋哩,就等着埋那里哩。”
陆兆鸿感到惊奇:“为什么不埋?那是人家换的就是人家的地了,只要愿意换,哪有反悔的道理。”
“你不知道,柏耀庭不人道。”
“不人道,从何说起?”陆兆鸿更是不解。
夏临泉就把当年柏耀庭以三亩水田换陆家一亩旱地的秘密说了出来。陆兆鸿更是疑惑不解“你又是从哪里知道这种消息的?”
“是陆海驹和憨驴偷听了柏智麟与高艳秋的谈话后,当晚就来告诉我们的。起柏庆德的骨殖怕惊到了乘黄精灵。柏耀庭死后未埋,柏智麟把他的骨殖砌在一个丘子里,择机掩埋下葬。柏智麟第二天就出去了,消失了一整天。回来过后就把自己家门前一压井旁边的大青石运到埋柏庆德原先的墓坑上,又用土掩埋,那用意太明显不过,是用重物压住乘黄精灵。”
“什么乘黄精灵,咱不信这个,这些都是无凭无据的事。陆海驹是谁?憨驴在哪?我不知道他们。”
“你不能不信,柏庆德的骨殖挖走后,队长的哥哥陆兆开不信邪,在坑底尿了一泡尿,没多长时间,就得了一种奇怪的病,老是笑,而且是停不下来的那种。没多久就死了,很惨,被关在屋里,媳妇孩子没人搭理他。海驹偷队长家的粮被打死了,憨驴也死了。”
“死了就无对证了呀,”陆兆鸿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陆文权睁着一对幼稚的眼睛:“大伯,说的都是真的,陆海驹与憨驴的话,我也听到了,当天晚上他们还担了大粪泼在那里的坟上面。”
陆兆鸿蹲下身把文权半拥在怀里:“文权,你又怎么知道坟上被泼粪了呢?”
“我看到了,他们在挑粪,奶奶与伯伯的谈话我也听到哩。”
陆兆鸿站起:“咱过咱的日子,咱不迷信,咱相信科学,什么乘黄精灵,那是上古神兽,咱不去管它。”
陆兆鸿下楼后,夏临泉与文权两人面面相觑。夏临泉失望地说:“母猪原上的大人物不信邪哩,咱说不动他哩。”
所有的亲朋好友吊唁完毕,准备出棺,好端端的天气突然从北面黑压压飘来乌云,紧跟着就下起雨来。虽然不是很大,与治丧的格调很搭。长蟒前行,纸花随后,抬重的人居中,奔丧的亲朋好友最后。队伍浩浩荡荡开进陆家祖坟。
陆本德的坟已从右面劈空,露出半面属于他的棺椁。
陆贺氏的棺椁经过反复的调试,平整过后,孝子三锨,陆兆鸿锄了三锨土压在了母亲的棺椁上。文权代表父亲陆兆楷也锄了三锨之后,打坑的几人连续的动作,一座圆形的新坟就出现在了陆家的祖坟园里。
这时的雨下的大了些,好像以异常的方式述说埋着的人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一生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儿子把青春献给了共产事业,一个儿子把生命献给了国民党的救国不抵抗打自己人的残酷斗争中。她的伟大是田间地头的不平凡,是默默无闻的默默贡献。
圆坟结束,陆陆续续治丧奔丧人员散去。夏三娃“扑嗵”跪地,掩面啼哭。
他的反常举动令在场的人驻足动容,但没有一个人去规劝他起来。最多的是在猜测一段不伦不类的忘年恋结束了,你夏三娃何去何从?如果长期坚守下去,说明夏三娃是个人物。如果事后拍拍屁股走人,说明夏三娃就是一泡臭狗屎,一个人渣,与陆贺氏的相处就是贪图家财。只能是与一个老女人同床共枕解决人性的压抑,完全是一举两得。文权从人群中走过去,跪在了夏三娃的身边,这种举动完全是内心的自发,完全是平时情愫在条件反射后的自行展现。
陆兆鸿把夏临泉轻轻的搀扶起来,替他拭去了膝盖上的土:“有你这些年的陪伴与付出,相信母亲能含笑九泉,不要太过悲伤,今后的路还很长很长哩。”
宾朋散去,陆家大院又回归到原来的冷清。记帐与管钱的两人把账单钞票交给陆兆鸿后就各自回家去了。陆兆鸿看也没看,就把钱推给了夏三娃。夏三娃没有吭声,又把钱推向陆兆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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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兆鸿把钱再次推在夏临泉的面前并摁住,异常感慨的说:“我每月都有工资,我有钱,我要那么多的钱也没有用。你先收着,如果你不愿意留在母猪原,你可把这笔钱带走,到老家盖房子,娶妻子。如果你愿意留在母猪原,这座房子就是你的了。好好照顾文权,收受的礼总是要还的,咱不能让人家戳咱脊梁骨。”
几天的相处,夏临泉知道了陆兆鸿是这原上首屈一指的人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逐渐对他由陌生变成了钦佩。
夏临泉没有说话,关上门后把陆兆鸿引到西墙根下,在一个放有石头的地方开挖,挖出了两坛白花花的银元。陆兆鸿惊呆了:“这么多的银元?”
夏临泉有条不紊地把土还原后放回那块石头:“我不走哩,我走文权没人带哩,我要让文权成人哩。”
陆兆鸿的眼眶顿时湿润了,他暂钉截铁的说:“本来我是摇摆不定的,现在我确定下半生不走了,就在当地,让组织给我安排个工作,对你和文权也好有个照应哩。”
多日的劳累让陆兆鸿再也难以支撑,倒头就睡,直到第二天日出树梢高才醒来。他走出厦屋,懂事的文权早已给他准备好了洗脸水。这时,陆兆鸿才得以看清文权的观骨和睫毛,脸堂太像弟弟兆楷了。他洗好脸,转过身就把文权抱在了怀里:“今后不仅夏叔叔疼你,大伯也会疼你,文权要听话,大伯要让你读好学校哩。”
文权鼓足勇气向陆兆鸿提了一个要求:“大伯,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你知不知道我娘在哪里?你本事大,找到娘让她回来看我,我好想我娘。”
毫不经意的一席话,让陆兆鸿泪如雨下,他向侄儿点了点头:“大伯记下了,伯一定找到妈妈,让她来看文权。”
饭后,夏临泉翻阅帐本让陆兆鸿过去观看。陆兆鸿看了一眼后,看到福娃两元,陆长贵五元,陆长贵?不对,陆长贵不是早去世了吗?怎么还有他老人家的名字?陆兆鸿不解地看着他。
夏三娃:“这就对了。”
夏三娃站起:“帐记得是陆长贵,其实并不是他本人,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谁?”
“虎娃,陆兆镰呀。”
“虎娃?”陆兆鸿怔住了:“他不是被枪毙了吗?当年我从新疆发电报到宁民县府亲自求证了的,此人已经被枪毙。”
夏三娃笑了:“兆鸿,虎娃哥没有死,他还活着,他也是日日夜夜盼着你回来替他平反昭雪哩。”
陆兆鸿的内心激动到了极点,他拍拍头让自己镇定:“太好的事,太好的事,没有比这件事还好的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