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沟直下,拐进另一个小山沟,才爬进城边的一片小树林。王治山偷偷看到,八派的人在沟边转悠后,才离开。
他们舒了口气,摸着胸前,还能感受到突突的心跳。王治山对张文林说:“这条命算捡回来了,差点没机会找老婆。”
张文林叹道:“她妈的,我差点没机会回到老家老婆身边。”
“我也不容易,你有女人,我呀,对女人的身子骨还没碰过。这次回去,不管姑娘长得丑,也要骗一个。害羞和钱的问题,他娘的,算什么,最起码要留个种,是吧,文林?文林,我差你一顿饭,我回来后,好好请你,压压惊。”王治山说。
“一顿饭,少了,为了你相亲,我差一点送上老命。至少加一瓶好酒。”张文林说。
王治山说:“行,行。谁叫我们睡上下铺,一对兄弟。”
“你找个女人不容易,回去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张文林说。
王治山满怀希望回到飞燕村山岗,他在心底暗自鼓劲,这次一定要找个媳妇,证明给普存秀看看,抛弃我的下场,别以为我离开她就是光棍。
延伸到飞燕村乡间小道漫长曲折,秋雨过后,路上留下模糊的脚印。但在王治山心中,自己走过的路,脚印是雨水洗刷不了的。正值初秋,山村野外多了层萎黄,偶尔飘落的树叶顺着肩膀滑落在地上。初秋的菁蒿头也为了生存,低下了头。王治山顿时心中升起一种悲凉,难道万物都要顺势而为?他思考着自己,到底是命还是运在捉弄人?人生一世,如同草本一春一秋,既短暂又漫长。满腹乡愁与无奈的感叹,夹杂着胡思乱想,不经意间,来到自己的家。
佝偻着身子的母亲正在门前的晒场整理草药,花椒树和李子树下,挂着从山里采来的岩柳、透骨香、飞龙掌血、见血飞、伸筋草、白头翁、酸浆草、附子、草乌、雪上一枝蒿和解痉止痛的三分三。
王治山轻轻走近母亲,分明看到发间多了些碎花,一身布满补丁的灰布衣裤包里着母亲瘦弱的身躯。王治山怕惊吓着母亲,便轻声叫了声:
“妈,治山回来了。”
母亲缓慢地转身,神情恍惚中有些呆滞,眼睛里永远挂着忧郁,满脸皱纹仿佛是岁月刻画出一个"愁"字的图案,额头部又多了些伤疤。王治山眼泪很浅,像一杯盛满的水,轻松动一下,便泼散出来,显然他是触目伤怀,悲从心来,鼻子涌来一阵阵酸楚。
“治山,回来就好,哭啥呀,在铁路上还好吧?”母亲中气不足,说话慢又会停顿,声与气都小。
王治山说:“我寄的信,是不是没到?”
王郎中说:“没有,估计丢了吧。”
王治山说:“可是我收到你写的信。”
王郎中说:“那就好。我是故意到庄大公社寄信的。”
“奇怪了,啊,有人故意捣鬼。”王治山说,”这段时间你变得苍老许多,那额头上的伤疤是怎么事?”
“去年编《占山县本草》时,你大嫂打的,她迫我说各种配方,说话慢了,她不高兴才这样。”
“我去找她算账。”王治山说。
王郎中说:“不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方药告诉广大群众,让群众有健康,从佛家的说法,那是法布施,造福苍生。你大嫂闹着离婚,至今没一男半女。你,治山,不小了,找个女娃,成个家,我死也瞑目。妈就指望你了。明天带去相亲。妈把你彩礼都备好了,据我所知,我拿过你相片,姑娘看过,对你印象不错。最关键的是,关系拉到一起,还算是你的表妹。这事希望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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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治山说:“失望也大,听说近亲不能结婚。”
“乱说,还有点距离,这是你的姻缘,贫下中农不会嫁给你的,你就眼睛不要长到头顶上,眼光别高。我也这把老骨头啰,你的命运没有选择的机会。”母亲有些吃力地说话。
“妈,那就听你的。”王治山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景象,自己不能太自私,只得顺了母亲的心思。从口袋里掏出三十元钱给母亲。
第二天,王郎中、王治山换上稍微像样的衣服,来到涧下水村的表妹家。
那时正赶上表妹家盖瓦房,晒场堆满木料,帮忙的人也多。一进门,就刚好遇见大家在吃早饭。
王郎中从王治山手里接彩礼,双手提着彩礼跨进门坎,就把王治山介绍给他们一家人:“过来,治山,这是姨爹。”
王治山说:“姨爹好。”
王郎中说:“这是姨妈。”
王治山说:“姨妈好。”
王郎中说:“这个是表妹兰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