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虽然遇到些波折,李明夷始终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卢小妹歪着脑袋,眨了眨眼。
这人好像还是当初那个榆木脑子,半点没有长进。
“算了,不管你。”她从炭灰里扒出已经烤熟的红薯,朝他扔去一个最大的。
“来,吃红薯!”
*
吃饱喝足,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
次日清晨,李明夷便早早起身,和卢家四个女弱辞别。
他毕竟是男子,偶尔探亲尚可,住久了难免给她们带来闲话;再则,他还得和马道长还一还洛阳的旧账。
还有等着他消息的那位里正。
不知不觉,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已经有了如此多的牵挂。
“我和马夫谈好了,一两银子,你可记住,别给多了。”
卢小妹一路送他至寒风凛冽的渡口旁,除了塞给他一口袋卢阿婆做的胡饼,临走还不忘千叮咛万嘱咐。
寒冬腊月,下游的黄河也迎来冰期,现下渡河不用划船,只需一匹马车。
大河宽阔,冰面也不处处牢实,骑马越河总是有风险的,因而这价格也不便宜。她好说歹说,险些与马夫吵起架来,总算是磨去零头。
“阿叔,阿叔!”
半晌没听到回音,卢小妹不满地转过脸去,却见这人目光凝然,正看着冰面上的某处。
卢小妹顺着他的视线打量过去。
那是一个布衣褴褛、瘦骨嶙峋的男子,正赤脚站在冰上,似乎半点也不觉得冷。
他手里拿着个木棍,一下一下凿着冰面,眼瞧着就要破开冰层。
“是网鱼的吧,没什么好看的。”卢小妹一脸对他大惊小怪的嫌弃,刚要继续叮嘱,眼神忽然奇怪地定格住。
那凿冰的男人,四肢虽然纤瘦如木,可破布遮盖的肚子却分明高高隆起。
那艰难挺腹的姿势,看上去竟如六七个月的孕妇一般。
“两位不知道?”马夫嚼着草根一瞥,笑着与他们分说,“这是我们十村八店出名的怪人,你们说说看,一个男的竟然怀了肚子,岂不是孽障?俗话说牝鸡司晨,公鸡抱蛋,可都是不祥呐。”
“呸!”卢小妹杏眼一竖,对这话却很嗤之以鼻,“怀了又如何?你难道不是你娘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养的?怎么男人怀肚就成天塌地陷的大事了?便是有,那也是他的造化。骂人便骂人,何须事事拉扯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