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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仲胤在南平直接划地为界,圈了块地给自己封了个“南平王”。他早先往外扩土时结识的那些地盘老大们心怀叵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竟给他办了个册封礼。随着这一举动,那让皇帝寝食难安的折子变成了烫手山芋,兜兜转转绕到了张自成手上。
张自成在校场将折子往地上一甩,“刘仲胤四月下旬自地封王,南平直通京中后背,他截了外面使臣与京城联络的路。”
“小小南平!”邵元英捡起折子,拍落上面的灰,“皇上将折子给了大将军,便是让您拿定主意!”
这折子边角都磨起了毛,一个多月才拿出来,张自成冷哼一声,“我军将领如今何人能战?”
“旧部能上阵的大将均镇守边洲各地,现在调回来,不出半月便能整备出征!”邵元英说道,“南平虽能通京中,但地势并不似边洲之地复杂,只要赶在他们造次之前先发制人即可!”
旧部都是心腹,挨着国界包抄似的围了半个圈儿,赤燕军在京中的将领虽然甚少,不到万不得已,张自成断然不会动定海神针。
邵元英提及调赤燕军旧部将领回来,言辞谨慎小心。如今内忧外患,他生怕自己那擅于揣摩的心思被歪曲,哪一日突然落个怀璧之罪,索性揣着明白装糊涂。
常晚风没搭话,自对邵元英有所了解之后,他便开始尽量只听不说。张自成是能笑着笑着突然给对手一刀的人,但邵元英不同。邵元英笑着笑着,对手也笑了,他是把对手诓得五迷三道让人就地自裁捅自己的人。
“京中军内除了靖策将军,可还有可用之人?”张自成问。
邵元英浅笑,“贾氏兄弟如何?”
“贾士月操练步兵已有数月。”常晚风接话,“他们兄弟二人一同领兵,我看挺好!”
张自成抽出刀来端详,外面练兵的呼喊声传到议事房内。他在府上歇了许久,一手操办了张辛的丧事,被抽走了的精气神儿回光返照似的,当下都化作掺着野心的杀气,他对常晚风说,“士杰稳重,但士月还需调教。”
常晚风不置可否,贾士月当真需要调教。
“晚风。”张自成突然说道,“我为我儿思谋长远,你可怨恨于我?”
常晚风被这一声叫得不自在,除了与他熟识的人,或者故意说着阴阳话打趣的,还没别的什么人这样喊过他。
“不敢!”常晚风微微颔首,给出了个标准答案。
“靖策将军虽有勇有谋,但正如方才邵某所言……”邵元英顿了一下,看向常晚风,“南平地势极为简单,晚风在边洲引兵也好,开闸也罢,仗打得固然漂亮,可这一套用到南平怕是行不通!”
张自成点头,示意道,“元英,有话但说无妨。”
邵元英并未立刻作答,而是去门口跟守着的侍从说了几句话,又回到屋内,这才直言道:“南平一战乃是硬仗,晚风如今这身手怕是不行!”
硬仗,字面意思。
南平既没山,也没水,全是平原。城楼矮得弓箭手都得瞄准敌军我军才敢放箭。若是有两军交战,那便是约上日子就地火拼,胜了的拿了旗子走,败了的尸首留下当肥养树。
刘仲胤说白了就是一介莽夫,打仗凶猛,硬拼硬打。况且沿着南平的边界,平得不能再平,往外看一眼能望出数十里,布防都省了,拼的就是个勇猛。
邵元英此话不假,上了战场,抛开计谋策略,若是主将打不赢,下面的兵便没了士气。
常晚风研究着,军中是否还有什么隐士高人藏起来了,至今还没露面,他问邵元英,“话都到这了,不如直接说说?”
“不急!”邵元英道,“晚风既已得了坦途,何苦又把自己往血泊里送?”
张自成沉吟片刻,握着刀闭上眼,“二十几年前,刘仲胤重弓在手,百米之外便可连穿数人头颅,我倒是想再会会他。”
常晚风眉心一跳,张自成的刀他领教过,快得他差点没反应过来。能被他念念不忘这么多年,一把岁数了还想较量较量,定是有些真本事。
就在这时,邵元英方才在门外吩咐的侍从进了屋,带进来个人……
常晚风脸色顿时黑了,转头看向邵元英。
他把江忱送到林家,千算万算,百密一疏,还是被人钻了空子。常晚风和邵元英二人,手里都有要护着的人。乱世之中若想求存,最怕的就是走错一步,从而步步错。
他不知道邵元英此举是为助李相尽快脱身,而把有用之人聚集一处;还是想为李相谋划皇权,担心日后闻昭势起,要先把林家放在前排开刀。
但无论怎样,都是因为李相。世间有二,这话不对,珍世奇玉,唯能有一。
邵元英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对着张自成不假思索道:“大将军,此人可还认得?”
“师父!”江忱往屋里一站,先喊了人。
话音落下,张自成终于抬眸,细细打量起来。
他先前确实在皇上面前提过江忱,如今自然也是认得的。只是张辛离世未久,江忱往校场这么一站,二人在武试对招的画面便被唤醒,勾起了他的种种悲愤,恨不得马上做点什么。
张自成未发一言,邵元英接着说道:“今日是在下唐突无礼,将林府的江护卫请了来,还望靖策将军莫要与我计较。将军的徒儿身手如此之好,何不于军中争得一番作为?”
常晚风看着江忱,目光从他的脸,渐渐向下移到腿。多余。
张自成打量江忱片刻,开口道:“南平一战,要拼要打,初生牛犊不怕虎。你们二人可有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