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的这些日子,他和孟寒舟都没有好好地沐浴过,一是赶路没条件,二是那阵子天气反寒,怕加重孟寒舟的病情。
“浴桶?”孙兰面露茫然,“用那个干什么,山里水多,随便找个地儿就能洗。比桶子痛快多了!”
农家人都凑合惯了,天气暖和的时候十天半月下河洗一次澡,等天冷了,一整个冬天都不洗那是常有的事,啥时候用过这种东西……不过也是,林笙这种书生公子,想必是很爱干净。
她想了想说:“村里没人用这个。你要是想买,估计得到县城去,那东西又大又沉,单是拉回来就得雇车,得花不少钱……”
林笙一听要花钱,眉头就蹙了起来。
他采了这么多药草,原本有打算给孟寒舟做药浴的。而且,林笙自己也很想好好洗个澡,光着身子下河去洗,他自问还是有点不习惯。
林笙叹了口气,不过孙兰却转念想起什么,说道:“哎,那邻村有个郝木匠,手艺不孬。这周围几个村里谁家要是打家具的,都是找他,比在城里买便宜很多。不过他儿最近像是要办喜事,也不知道还忙不忙的过来,你要不抽空去问问他?……就是他做的,肯定不如城里卖的那些好看,就怕你瞧不上。”
林笙眼睛一亮,什么精美不精美的,能用就行,当即跟孙兰打听了郝木匠的地址。
两人结伴走到门口,柳小冬在外边玩,远远的看见娘亲回来了,就跑上来迎。
林笙跟他们摆摆手告别,望着他们母子两个牵着手,有说有笑相互闹着往家走,看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转身推开了院门。
院子里乌鸦鸦的,没点儿动静。
林笙做事有条理,准备一会儿把药草清理干净,分一分类……他刚把死沉的竹篓卸下来想放进灶房,一抬头,赫赫然看到屋子的门槛处躺着个人影。
这人一整个面朝下扑在地上,下半身还在门槛里头,上半身却栽在了外头,两手耷拉着,垂着头,墨发披散着扑了满地,鬼似的。
他一开始还以为进了贼,后来仔细一看,忙走过去,惊道:“孟寒舟??”
林笙戳了戳,这具身躯似没了生机一般,浑身冰凉不说,还软趴趴地被翻了个面,露出一张惨白的面孔,吓了林笙一跳。他忙伸手去试探孟寒舟的鼻息,感受到微微气流,脉搏也是跳动的,又大松一口气:“还有气儿……”
林笙捡起蜡烛点上亮,用力掐了会人中,孟寒舟疼得眉心拧了起来,随后终于悠悠转醒了。
他轻轻咳嗽了几声,先是彷徨了一阵,黑漆漆的眼珠倒映着一簇火苗,然后逐渐看清林笙的面容以后,立即往他身上打量了一圈,见他灰扑扑的,但并没有缺胳膊少腿,便又了了一桩心思似的,栽倒在林笙肩头。
“你回来了……”孟寒舟没说完,忍不住干恶了一下,捂着嘴嘟哝,“头晕……想吐。”
“……”林笙只好搂住他,也坐在门槛上。
抬手在他头发里揉了揉,没有摸到血迹,但是有个不明显的小肿包,可能是撞到头引起的暂时性眩晕。一般来说,只是一过性的。他将手遮在孟寒舟眼前,轻声道:“没事,闭上眼睛,过一会就好了。”
林笙感觉到掌心被他睫毛眨了眨,随后他听话的慢慢将眼睛阖上了。
就这样被他倚靠了一会。
天已经黑了,远山边虽然还有紫红色没落尽的霞光,但近处已经能看的见隐约显露的星子。
身旁橘色的一豆烛光细细地把两人包裹起来,林笙手上有草茎汁液的冷清苦味,孟寒舟靠在他肩膀闻着这个味道,渐渐的身体放松下来,甚至有点惬意到昏昏欲睡。
林笙摸着他脉搏平复了:“好点了吗,不能一直坐在风口,回屋里去吧。”
孟寒舟点点头。
才架着胳膊千辛万苦地把他弄回了床上,就见孟寒舟忽然眉头紧皱,手指攥着胸口的衣襟小声喘息,林笙忙爬上床沿,半抱着的在他胸膛抚摸了几下:“心口又不舒服了?别紧张,慢慢呼吸……跟着我来。”
这真是一碰就散啊,根本禁不住折腾。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出来的,又是怎么昏倒在门口。
搂着他顺了一会儿气,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呼吸平稳了,但还是没什么精神,眉心紧蹙。林笙把孟寒舟放回床头靠着:“你先不要睡,我去煮点药汤给你喝。”
林笙快步去抱来了竹篓,将今天采摘的草药都一股脑地先倒在了地上,举着烛灯找了半天,从仅有的这些里面选了一味乌药,又并其他几种可以配伍的草药,勉强能组个小乌沉汤。
可以降逆理气,治心腹刺痛。
但是现在着急用,鲜药来不及正经炮制了,只能用锅翻炒烘干后将就着先吃着。好在这几个草药本身没有什么毒性,只是鲜药的药效差些,不如炮制过后好。
在煮药汁的功夫,林笙又挑出几根金线草和两指剑,这两种药都有杀菌消炎的作用,可以消肿止痛,活血敛疮。他将草药洗干净后切碎、捣烂,捣出的浓稠汁液装在小碗里面,又洗了一块干净的布头。
忙活了半个时辰,那边药也差不多煮好了,林笙滤出了一碗来,连着金线草汁一起端到床前。孟寒舟又在昏昏欲睡,半垂着头的样子,总让林笙想起年过花甲、暮气沉沉的老头儿。
他伸手掐了下对方的脸颊,将人叫醒:“醒醒,把药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