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眨巴了几下眼睛,骨碌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伸出右腿往地上跺了两脚试了试,黑溜溜的小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欣喜地朝李灵月扑了过去:“哇!月姨!真的不疼啦!”
李灵月看了看小冬的脚,一时还是不太能相信,可刚才那咔哒一声骨头响,她又确确实实的是真的听见了的。
李灵月都没回过神,揽住小冬后,颇有些意外地盯着林笙看了一会:“你……你会看病?”
说着看了看他背后的屋子,竟然是孟家的院儿。
这才恍然,心想原来是昨天那个马车里的……没想到是个如此俊秀的少年郎。
“嗯,算是会一些。”
林笙应下,又想起来叮嘱说:“孩子只是小关节错位,问题不大,已经及时复位了。下次小心点就行。小孩子身体恢复得快,这两天就好好休息别乱跑,右脚不要太用力。”
“哦……好。”恍惚了一会,李灵月忙去摸身上的兜子,问:“那、那这……多少钱?我替兰姐姐先给你……”
林笙摆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又不是什么大病痛。回去后劳烦你和他娘亲说一下,骨节虽然复位了,皮肉却毕竟已经伤到了,现在有些红肿是正常的,可以用凉手巾给孩子敷一敷脚踝,千万不要用热水烫。”
他见李灵月甚是安静,怕她没有听懂,便又重复了一遍:“能记得住吗?”
李灵月轻轻点点头:“能。”
林笙看她可能是怯生人,也没再多说,转身准备去拎水桶继续去打水。等他拎了桶再走出来时,只见那瘦弱的姑娘正费力地将地上那一大捆柴火背在身上,一手牵了小冬,另一手还要去抱那只死沉的背篓,正踉踉跄跄地往孙兰家走。
往前走是个下坡。
眼见她差点扑到地上,林笙快走两步,一把帮忙托住了。他看这姑娘也病怏怏的气色很不好,感觉随时都能晕倒在路上似的,一时好心,就伸手将背篓接了过来:“我帮你们送过去吧。”
“这怎么好意思……”李灵月忙说。
林笙道:“不碍事,我反正也是要往下去打水的,顺路走一段吧。”
李灵月看了看他提着的空水桶,见他确实是要下去,于是小声道了句谢谢,便拘谨地走在前方带路,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半坡往东一拐,很快就到了孙兰家。
她家是个搭了葡萄架子的小院子,这时节葡萄藤才还没有彻底返青,嶙峋的藤蔓缠着竹架,摇晃着仅有的几片嫩叶。
“银子你也来啦!”一进门,小冬看到自家门槛上捧着脸坐着个小丫头,一双大大的眼睛,简直和李灵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小家伙顿时好了伤疤忘了疼,高高兴兴跑上去要和她玩。
银子跑到李灵月跟前,小声道:“阿娘,我害怕,兰婶婶在屋里哭……”
“……”李灵月瞧了窗户一眼,摇摇头,“没事银子,跟小冬玩去吧。”
林笙走进来,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放背篓,就看到葡萄架底下的角落里,堆了两个没来得及清理的药罐。他虽不是有意要看,却也瞥见了这药渣里有几味川芎、赤芍、桃仁等,都是活血化瘀的药材。
他下意识问了句:“这家有人生病了吗?”
李灵月将柴火帮忙堆在一旁,回头见林笙盯着那堆药渣瞧,田里人最怕生病,所以有人很忌讳见到药渣,会觉得晦气。忙低声道:“你别介意……柳家大哥不是什么不干净的病,是中风。”
林笙:“中风?”
这种病,无论在什么时代,也算不上什么好病。
李灵月点点头,叹了一口气:“柳大哥是突然病的,他们两口子好容易攒了点积蓄,现在又全搭进去了……”
柳家婆婆当年也是瘫在了床上,柳大哥为了照料寡母,怕耽误好人家女儿,直拖到母亲去世了才成亲,是经人介绍,娶了年纪也不小了的孙兰。那时候柳家为了给柳母治病欠了乡里邻居们不少钱,穷得很,好在孙兰能干,夫妻俩都不是爱埋怨的人,勤勤恳恳种地干活,把欠钱都还上了,还生了小冬。
眼见着日子好起来了,总觉得终于能顺心了——谁能想到柳大哥下地干活,突然的就晕了过去,怎么也醒不过来。孙兰着急忙慌的请了刘秀才过来看,竟说……也是中风。
这一下子,柳家天就塌了。
“兰姐姐不愿意相信他起不来了,换了不知道多少郎中,一直拿药养着。大半年了也没什么起色,现在瘫在床上连话也说不了……唉。”李灵月感慨道,这病就是个无底洞。
正说着,许是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孙兰走了出来。
李灵月怕她听见伤心,忙按下话音,不再提这个了。
林笙没想到他家还有这节,心下唏嘘了一阵。
可见孙兰方才还是泼泼辣辣的一个爽快娘子,此时已失了神色,眼眶微红。
瞧见是李灵月送小冬回来了,连带着孟家院子那个少年也跟了下来,勉强在外人面前换上一副笑容,到屋里提了壶水出来:“还麻烦你俩帮我把东西都弄回来。很累吧,过来喝点茶。”
“捎带手的事。”李灵月客气道,“柳大哥没事吧?”
“没事儿,就是不小心从床上滚下来了,脑门上摔破点皮。”孙兰苦笑了下,摆摆手,“别管他了,喝茶喝茶。”
林笙却微微一皱眉,垂眸沉思了片刻,问道:“方便的话,能让我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