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吧,只是却不在叫噪之人中。
静水流深不与随波逐流者相容。
“陛下!长公主目中无人,如今更是直指陛下过失,一派胡言!其心可诛!”
元煊忽然拔高了声音,“圣人久居凤阙,不见赤地千里!饥民相食!卖儿鬻女!剃度避世!被逼投河!为奸人蒙蔽,不可窥世貌,而你们!”
“在场京畿权贵重臣们!你们信奉真佛!拜佛路上,怎么就忘了去看!真正的泥犁,就在京畿之外!”
“你们当中,亲贵相结为党,门下连襟为群,群党串通,抽民之髓,吮皇家脂膏!方是大大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既催生人间泥犁,当永堕其中,不得超生!”
皇帝瞧着眼前的大臣,耳边似有龙虎咆哮,炸得他脑仁生疼,他无法思考,或者不敢思考,只麻木去看这群朝臣。
这群朝臣们或有低头的,或有怒而直视元煊,甚至要扑上前动手的,或有交头接耳眉眼递信者,众生百态,却都叫他怀疑起来,这巍巍朝廷,这让大周运行的核心,居然就是这么些人。
皇帝只觉得如醉后瘫软,四肢无从驱使。
是啊……他……究竟在治理什么东西。
他就一直坐在这里,不曾挪动一步,不曾看清外头的国土,也不曾看清朝臣们的脸面。
人证们恰被带了进来,狼狈不堪的京控者跪倒在殿前,误以端方威武者为君,俯首高呼万岁。
郑嘉连忙上前,“这就是苦主,如今面见天子,你大可放心倾诉你们的苦楚,陛下自会为你做主,不让长公主再屈辱你们。”
那京控者唯唯而已,崔松萝却已经上前,“你是被侵占了盐池旁民宅的人?”
“是,是,家母被气死了,阿爷被拉去做工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实在没办法,实在没办法,一个村子的,剩下没几个……”
“我且问你,侵占你们地方的那些豪富,你可曾见过?”
“草民不曾,但,但草民见过他们的管事的侄儿!他们,他们说他们松清商号背后是长公主!”
“那你瞧瞧,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
崔松萝向后一指,后头人同时抬起头来。
郑嘉不解其意,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瞧着并不像是郑家亲眷。
不想那人竟然真指了一个人。
崔松萝抿了抿唇,“你看清楚了?确定无误?”
“是,是,错不了,他在我们村中欺男霸女,那耳朵被人咬下一块肉,正缺了一块。”那人声音直抖,又道,“而且,而且我跑到洛阳外头,发现有地方施粥,不小心说起长公主,不想就被绑了。”
郑嘉当即又向皇帝一礼,“陛下……”
崔松萝不慌不忙,“这可就巧了,若是我们松清商号的人,必定在总号这里留有画像、户籍和近亲名录,偏偏没有这号人,而这个人,却的确是朝中一位官员远亲管事的侄儿,姓章,因为冒充松清商号为非作歹,又诱骗分号掌柜做生意,被我们商号前去赈灾的人给扣下了,前日刚押到京中。”
“您认识他吗?”崔松萝并不认识那个朝臣,只能睁着一双大眼睛,不敢看向后头的朝臣,只高声道,“陆侍郎!”
被点了名的人当即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臣有罪,臣有罪,臣实在不知为何是我老家管事的侄儿如此横行乡里,还冒用长公主门人之名啊。”
这是严伯安的远房表亲,他脸色一变,僵在了当场。
怎么还是冲他来的?
“就只有这么一个人?”
“也……也不是,我记得,其实最开始有好些……只是,……只是侵占我们土地的,都说是背靠当今最有权势的长公主……她跋扈嚣张,视人命为草芥,不去京控,大家一个都活不了,我阿母阿爷都死了,我光棍一个,大不了一死,只求,只求好歹给剩下人一条活路……”
京控者显然是难得的村中胆大之人,本就抱着必死之心而来,干脆高声全吐露出来,声音虽大,可却难免颤抖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