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9日,塞缪尔的部下约翰·维克船长,指挥一艘战舰在南方水域拦截了英国邮轮特伦特号,并在船上捕获了两名来自南方的情报人员。北军对这一举动感到欢欣鼓舞,但英国人却认为这是对其中立立场的侵犯,并直接导致了对硝酸钾的禁运令。
面对突然而来的困境,拉蒙不得不选择暂时返回美国,同他到来时一样,他一个人悄悄登上客船,返回了华盛顿。在那里,他以谦逊的口气,私下向林肯建议,可以用拖入战争的手段来威胁英国。林肯表示了同意,并命令国务卿西沃德亲自为他草拟了一封国书。当然,这一切都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为的是能够从不可能中寻找到可能。
1862年1月,重新得到指令的拉蒙再次回到伦敦,继续他未完成的使命。
这一次,他直接来到唐宁街10号通名求见,但却遭到了果断的拒绝。这让拉蒙感到气愤而羞愧,因为杜邦家人上百年来都未曾受到过如此冷遇。
最终,拉蒙决定孤注一掷。
第五次求见时,当侍从们像往常那样,要求拉蒙在大厅的椅子上端坐等待后。他突然一跃而起,直奔帕莫斯顿勋爵的私人办公室。当他推开办公室沉重的房门,身后跟来一群大呼小叫的侍卫时,正在埋头批阅文件的首相也愣住了。拉蒙自作主张地发出了简短有力的最后通牒:“首相先生,林肯总统让我转告您,如果禁运,就准备打仗吧。”
首相根本没有想到这位毛头小伙子会发出代表美国政府的通牒、他摘下眼镜,要求给一点时间进行决定。但拉蒙并不满意,他说,如果准备打仗,自己明天就会回美国。说完便扬长而去,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侍从。
当天晚上,始终没有得到消息的拉蒙,在居住的莫里饭店苦闷地吃着晚饭。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帕莫斯顿轻车简从来到了饭店,直接坐到了他的餐桌对面。
“拉蒙先生,我非常佩服你的勇气。所以,我决定,”帕莫斯顿勋爵轻轻摇了摇手中银色的餐叉:“准许你的货物运输到美国。”
虽然面无表情,但拉蒙心中充满了狂喜。他没有想到,大英帝国的掌权者,居然向自己这样的年轻后辈示弱了。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他决定更进一步。
“首相先生,非常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但是,既然您慷慨地应允了,我希望现在就能拿到通行证。”拉蒙坚决而不失礼貌地说。
“这个……”首相被这个似乎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弄得非常尴尬,但他清楚,这个年轻人背后是林肯,英国政府并没有真的打算去和美国进行一场战争。于是,首相现场草草填写了通行证,交到了拉蒙手中。
后来,有知情者披露说,拉蒙的坚持确实是促使首相做出改变的重要原因。而另一方面原因,在于以兰开夏工人为主的国内群众力量,反对同美国开战。再加上英美之间贸易量占据英国国际贸易比重很大一部分,一旦形成战争,带来的损失也相当严重。所有这些综合因素,让首相必须选择“低头”。
2月2日,船队顺利从伦敦刚出发了。拉蒙终于得以成功购买了能够维持三年火药生产的硝酸钾,这些原料很快被运回国内,送到杜邦火药工厂,制作成精良的火药,用以支持北军的作战行动,直到南部的邦联宣布投降。
当拉蒙在伦敦四处奔走时,杜邦家族中另一重要成员塞缪尔·F·杜邦也加入了战争。
塞缪尔被任命为费城海军基地的指挥官。他得知,所有从首都通向北部的铁路干线都被南军切断了,只有马里兰州的安纳波利斯港有一条路线,能够通往华盛顿。于是,塞缪尔立刻开始着手恢复铁路交通,向自己所能调动的所有部队发布命令,并最终保证了铁路干线的准时修复。
为了对其迅速和主动承担任务的态度进行表彰,华盛顿的联邦政府将塞缪尔任命为海军最高战略委员会主席。该委员会的首要任务,是在美国南部选择一个永久的海军基地加以占领,从而按照联邦政府的部署对东南海岸进行封锁。经过广泛深入的讨论,塞缪尔带领委员会选中了南卡罗来纳的皇家港,这是全美国最优良的港口之一,拿下这座港,就能实现封锁东南海岸的战略意图。
华盛顿认可了这一计划,并要求塞缪尔·杜邦负责在前线指挥这次进攻。
塞缪尔随即统帅美国建国以来最大的舰队向南出击,舰队中共有75艘军舰,包括25艘陆军运输舰,其中装载着托马斯·谢尔曼准将指挥的1。5万海军陆战队士兵。当塞缪尔在弗吉尼亚州的汉普顿罗兹港,看见如此庞大的舰队力量时,他立刻明白,自己接到的是一项重大使命,也是能够推升自己军中地位的最佳机会。他抱着必胜的信心率领舰队出发,想要在即将到来的攻防战中建立功勋。
舰队抵达皇家港后,在塞缪尔的指挥下,各战舰开始向南军的海岸防线猛烈开炮。由于舰队能够在敌军炮火射程外不断迂回,避开了大部分来自岸上的炮火,因此并未遭受严重损失。同时,他们却能够以威力强大的舰炮进行反击,在利用优质杜邦烈性火药制造的炮弹的轰击下,南军岸防炮台不久就沉寂了,皇家港回到了联邦政府手中。
然而,这时亨利·杜邦却由于立场问题,面临在家乡的信誉危机。当南北战争爆发时,特拉华州属于蓄奴州,各个阶层都传出了支持南部同盟的呼声。
在多佛,州议会明确拒绝支持联邦政府,由奴隶主占优势的南部两个县,甚至公开表示支持南部同盟。
由于亨利曾经发誓对北方效忠,当战争爆发之前,林肯授意特拉华州政府任命他为州军事部队的少将。亨利在就职之后,立刻以清查为名,将州内所有能够征集到的枪支集中起来,避免横生事端。同时,他还命令杜邦公司的每个雇员,都要对北方的联邦政府加以宣誓,拒绝者会遭到立即解雇,而留下的则会给以嘉奖,同时,这些忠诚的雇员还被编入了拉蒙与查尔斯·杜邦分别指挥的两个民兵连中。
当战争爆发后,倾向于南方的州长试图解除亨利的军权,亨利凭借手中的民兵连,坚定要求联邦军队接管特拉华州。可以说,正是由于他的努力,才让特拉华州牢固地留在了北军阵营中。此后,他掌控着州内最大的城市威尔明顿,手中的民兵部队让家族势力得以完全覆盖整个特拉华州。这些行动说明,作为此时事实的家族领袖,亨利并不希望掩饰手中强大的权势,并懂得如何使用。通过在南北战争时期内的这些表现,特拉华州的政治势力对此也将深为赞同——战后,连续好几届,他都是整个特拉华州最显赫的总统候选人。
在内战中为家族争光的,还有年轻的一代。拉蒙·杜邦除了在英国购买硝酸钾的贡献之外,还和陆军上尉托马斯·罗德曼一起研制出了专利炸药,取名为猛犸。正是这种火药,在内战期间极大地提高了北军大炮的威力,也减少了火炮炸膛的危险。1865年时,拉蒙又发明了新的水力火药碾压机,不仅提高了生产效率,也大大提高了生产安全性,减少了爆炸事故。由于拉蒙在战争时期和工人们肩并肩地辛苦工作,塞缪尔·杜邦的妻子这样描述他:“以工厂为家,总是在没日没夜地工作,所有的时间都被工作填满了。为新发明拟订计划、检查新的建筑物等等,他全心全意投入到这一行业的每件事中……”
拉蒙并不是年轻人中唯一在内战中为国贡献的人,阿尔杰农·杜邦,是亨利·杜邦的儿子,他毕业于西点军校。在战争的最后两年中,他指挥炮兵,参加了在森安多河谷的数次战役。1864年10月19日,他带领军队在锡达河顶住了南军在黎明时发动的突然袭击,为联邦政府军队的集结和反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因为这次战役的表现,阿尔杰农获得了荣誉勋章。
1865年,南北战争最终以南部同盟的投降宣言而告终。杜邦家族在这次美国历史上唯一的战争中,不仅通过战场与后勤上的努力收获了之前所不敢想象的荣誉,还得到了切实的经济回报。南北战争爆发前,杜邦公司每年的火药销售额从未超过75。2万美元,而在1861年战争开始后,仅下半年,就卖给政府3倍于此的火药产品,还不包括战争军备所带来的其他生意。随后,利润数字逐年增长:1862年,杜邦从政府合同中赚取了66。1万美元,1863年又获得了52。7万美元,1864年,利润是44万美元,从1865年1月到3月战争结束时,又赚取了6。5万美元。相比之下,战争给这个家族带来的财产损失15万美元,只能算是必要的成本。
站在交战双方的角度来看,杜邦家族的角色也确实举足轻重。在美国南部,只有田纳西州和南卡罗来纳州有两个小火药厂。战前,南部的火药供应主要来自北方,当战争爆发后,供应就中断了,南军依靠抢夺联邦政府设在南部的弹药库,以及像杜邦这种大公司的火药仓库,才得以获取武装。事实上,战争初期,南军所使用的子弹和炮弹,绝大多数都是由北方生产的火药所推射出的,那时,南部同盟也并未预料到战争会持续如此长久。一年之后,他们才在乔治亚州的奥古斯特,建立起新的火药厂。尽管如此,在整个战争期间,由于无法得到杜邦等企业的供应,南军的军备变得越来越捉襟见肘,并导致战力下降。
在整个战争期间,杜邦共生产了400万磅(约1800吨)的军用火药,比美国当时排名第二的奥古斯特工厂多出了100万磅(约454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