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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担心了一夜。”

“一切顺利，那个张小开提供的情报很准确。”张亮还想说什么，罗影一挤眼睛大声道：“明天我要去上海进货，你抓紧带人把所有土产干货整理好装船，明天跟我一起走。”

小狗子大声喊：“掌柜的，啥时也带我去上海？”

罗影笑道：“等你再长大几岁吧，现在啊，只能是个累赘。”

孙队长被杀的消息一早晚间如春风吹遍了宁城，宁城的商人们惊奇之余个个心下暗喜，一大早何记酱园隔壁的黄老板就跑来串门，悄悄说：“听说孙队长昨晚被四爷收了，嘿嘿，这真是老天长眼。”

罗影一下跳起来说：“真的？！太太太棒了！”按捺不住的得意样儿，把黄老板招笑了：“罗掌柜，你真的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早知道了。”说着精明的小眼睛似笑非笑瞧着她。

“我哪儿知道啊，就是早起路过宪兵司令部，看着门口换了双岗，出出入入的皇军也特严肃，还纳闷出啥事了呢。”她好奇地打听，“咋死的？在哪儿？”

“嘿，听说是在春香楼干掉的，咔！一个那么邪乎的人就没了。”黄老板在脖子上比画了一下，摇摇头一脸敬佩。罗影挤着眼睛笑道：“这对咱买卖人是好事啊，省得他隔三岔五到处嘚瑟着查来查去了。”

黄老板说：“谁说不是呢。哈哈，你那天说跟乡下人做买卖的事我也想过了，我准备打发个伙计去乡下亲戚那里看看，有啥好买卖可以做的，城里就这点买卖，喂不饱咱这么多人，乡下毕竟还是人多，零碎买卖也捎带做点，算点补益吧。就你这酱园，生意好得不得了。”

罗影低声说：“我这还不是沾了皇军不让卖盐的光？不过要说小生意做大，我听干爸说，咱宁城很多大老板也是从鸡毛换糖起家的。”

俩人聊了几句买卖上的事散了，罗影转着处理完三间店铺的事务，回到酱园后院再次点验了要运到上海的货物，眼看着就到了午饭时间，她歪头想了想，跟张亮说：“张哥，我去趟商会，听听风声。你别出门，就在店里帮我照看着，如果苗头不好，直接钻后院猫起来。”又大声喊，“小狗子，中午不要烧我的饭了，你和张哥自己烧来吃吃。”小狗子在后院里大声答应着，罗影掸掸身上长衫，拿礼帽往头上斜斜一扣，吹了声口哨出门了。张亮在她背后无声摇头笑笑，别看他年龄不大，却是个出身贫苦的老革命，要不是对罗影有一定了解，还真看不惯她这佯装公子哥儿的做派。

商会议事厅里，七八个大小商人打牌的聊天的喝茶的，个个脸上带着兴奋，看见罗影进来，都笑呵呵地打招呼。罗影佯作不知地笑道：“各位前辈都在乐呵什么呢？有喜事？”

莫老板大声笑道：“罗掌柜的，今天我心情好，走，咱们小上海，我请！”

“哟，莫老板今天这是铁公鸡拔毛，难得啊。”

“昨儿个赌钱赢了，隔壁家杀了一条狗！都去，都去，大家一起乐乐沾点喜气！”

“哈哈，是啊，去，一起去，沾点喜气！”

外面风风火火跑进一个人来，驼子大喊：“何翻译官，您老来啦？里边请里边请。”

“娘希匹你喊个屁！通风报信啊？！”他一把把驼子推了个趔趄，冲进屋里恶狠狠地问道，“缉私队姓孙的被四爷宰了，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一屋子人一下全愣住了，他疯狗一样一把扯住罗影衣领骂道：“是不是你这臭小娘皮干的？！”

罗影一愣之下扯着嗓子喊道：“是！就是我干的！又怎么样？！你抓我啊！”

莫老板、张老板一惊之后上前来拉着何大头的胳膊，莫老板说：“何翻译官，何翻译官，这是怎么说？有话慢慢说，出啥事了？”

“何翻译官，怎么了？扯着你家小掌柜的成什么体统？快放手，放手，我的何家二少爷！”张老板跺着脚说着，硬是把他扯着罗影脖领子的手掰了下来。莫老板把他摁坐在椅子上，一伙人围着他问怎么了。罗影摸着脖子咳嗽了两声，挤进去问何大头：“二叔，出什么事了？”她心里十八个心眼儿急转：何大头一向大大咧咧，忽然发飙是为什么？难道是看出什么端倪？他要是跟日本人告密，这些商人们马上就有血光之灾！真要这样，这事自己要扛！可任务怎么办？！

张老板心里也在弯弯绕，昨天在小上海喝酒，难道露出马脚了？他这是要找谁麻烦？茉莉？还是自己？茉莉这丫头十有八九和四爷有关系，姓孙的是不是她让那恶煞似的张亮杀的可都说不清呢。可证据呢？咱大家伙儿可没啥把柄落在他手里吧？

莫老板和其他几个商人大眼瞪小眼，罗影心一横踏上一步说：“二叔，您这是怎么了？天塌下来有大个子，出啥事了？”

何大头哭丧着脸说：“我的姑奶奶、小祖宗啊，你敢说那姓孙的死跟你没关系？藤井现在要警察局限期破案，破不了案不知道要杀多少人呢！”

张老板慢声慢气地说：“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所有围观的人都冲他点点头。

何大头这才叹气说道：“一大早藤井就接到报告说姓孙的被杀了，带着我就去了警察局，警察局那姓苟的还没拿姓孙的当回事，被藤井抽了一鞭子臭骂一顿，说是破不了案就拿他顶罪。藤井还命令我在警察局督着，查不出来杀头也有我一份。现在已经开始全城搜捕抓人了，你们还在这儿乐！”

“这样啊。那大家是要小心了，有没有说戒严啊？要是戒严大家都赶紧回家。”张老板慢悠悠地说。

“二叔，那姓孙的死在哪儿了，警察局有啥线索没有？”

“死在春香楼了，跟他一块儿的那个妓女，叫小怜香的，吓傻了，啥都不会说，现在还在警察局发抖呢。刚才苟六壬又去春香楼拉了一队妓女、大茶壶去警察局问口供，那个老鸨子在那里哭得七佛出世八佛升天的，我都快被他们闹死了。娘希匹的辣块妈妈不开花，开花养了小娃娃。”

“他死在春香楼和我们有啥干系？你跑来跟我们发疯？”张小开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你以为我傻子啊？昨天中午我们吃饭大家说没说姓孙的不是东西、姓孙的该死？”

张小开笑了：“我们说他该死他就死了？难道是我们把他说死的？证据呢？

你看看，你看看——”他指指罗影说，“就她，一个小姑娘杀得动姓孙的？”他又指指自己鼻头，“就我这样的，也就好比绣花枕头罢了，杀得了人？鸡都没杀过啊。那姓孙的，既然能做缉私队队长，怎么也会两下子吧？手里有枪啊！谁都杀得了他？那杀他的人也得是个厉害角色。”大家连带何大头都听得连连点头，他又低声说：“这家伙行为不检点，死在春香楼那样的地方，妓院里鱼龙混杂，天天争风吃醋的，什么人没有？再说了，谁知道这姓孙的有没有什么仇家？许是被仇人杀了呢？”

大家点头，纷纷赞同有道理。何大头冷静下来，也摸着脑袋说：“是啊，那姓苟的给我看一纸条儿，说是杀手放在那家伙那玩意儿上的，上面写着‘汉奸下场！新四军锄奸队’。那字写得粗拉拉的，一看就是粗人。”

“也许是情杀呢，留条儿说是四爷，皇军也没地儿拿人去啊。”

“走走走，反正姓孙的死和我们没关系，那个小怜香也不是我们谁的相好，我们也和他没仇，还是我请客，小上海喝酒……”莫老板招呼着就要走。

何大头被大家这样一噪，也觉得没啥大麻烦了，反正不是仇杀就是情杀，实在查不出，现成的杀手留帖明明白白说了是新四军干的，到时一推六二五，这案子没破也是破了。他一拍脑袋说：“还是姓苟的聪明，难怪他一点儿不着急！我怎么就没想明白呢？”大家见状又是一愣，莫老板搂着他脖子说：“老哥你干什么呢一惊一乍的？”

何大头把他的想法一说大家全乐了，张小开说：“还是人家姓苟的聪明，人家爹妈就聪明，这聪明是祖传的，要不怎么给他起名‘狗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