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的夜晚沉得吓人,黑黢黢的树木交缠在一起,照不进一丝光亮,连一向慷慨的月光,都吝啬地躲在了层层浓云之后。
断墙之下,一处被掩盖得极为隐蔽的洞穴里,正瑟缩着两个无助的身影。
呼呼——
有剧烈的山风扫荡而过,边缘松动的石子被拍得砸落下来,随之砸落的还有大小不一的碎砂砾,哗啦呼啦,像泄洪的瀑布一般,成串成串地从乱草残枝间穿过,交织的声响如同没有章法的一张乱谱,节奏感极强的音符正在纸页上疯狂跳动。
“齐瀚……我们是不是要死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呜呜呜……”
目不能视的黑暗环境最能放大其它感官的敏锐度,赵子豪听着头顶的鬼哭狼嚎,闭着眼睛死死抱住齐瀚,断断续续的哭诉从干涩的喉间发出,没完没了地抽泣着。
齐瀚也很害怕,但被赵子豪哭得头都疼了,一想到这家伙明明受了伤,却还知道扑过来救自己,又感动又无奈,只好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了半天。
等到彼此的情绪都稍微平静些了,齐瀚茫然地环顾四周,神色沮丧地说道:“会不会死我也不知道,我们又不能大声呼救,万一来的是工厂里的人,回去还不是要过生不如死的日子。”
齐瀚咬牙切齿:“要还是那样,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
“那怎么办啊?难道我们要一直待在这里吗?不被冻死也会被饿死吧!”赵子豪说着说着就更加后悔了,垂着脑袋反省,“齐瀚,我想回去好好读书了,大人们说得很对,没有什么比读书更轻松了,外面的世界根本不像我们想得那么安全,还说什么要赚大钱让父母刮目相看,都是屁话,指不定他们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就好了……”
腿上的伤口已经干涸了,血也不再流了,但是那股绵绵细细的疼痛好像就此留在了肌肤上,赵子豪抱着膝盖,心里一阵发酸,又忍不住想哭了。
齐瀚让他消停点保存点体力,头上突然投来一道刺目的手电筒光,随后是什么东西被扒开的声音。
两人顿时紧张地直吞口水,下意识朝对方靠拢,却见冷风萧瑟的洞口倏尔探进来一道高大的阴影。
“上来。”
乍破的云层后,是终于倾泻而下的明亮月色,目光沉静的男人朝他们伸出手,低沉的语调像在砂砾间游走的清冷泉水,与凛冽的风声一起,灌入两个少年的心中。
这一刻,他们不约而同地意识到,这是新的机会。
是为年少轻狂的无知任性和天真买单之后,新的机会。
……
纪云薇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杨帆帆已经不在酒店了,房间里属于她的行李都被带走,手机上有她留下的一条告别信息。
对着忽然空荡了许多的房间,定定地发了会儿呆,纪云薇忽然发现自己除了科研工作,在这些复杂人性面前,的确是有些无能为力的。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杨帆帆已经表明了态度,或许今后还会再受不知名人士的胁迫,但杨帆帆不会再刻意引导她犯险,也不会暗中阻止她继续调查马燕山的事情了。
无论如何,纪云薇想,既然没法帮到别人,总得先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完成。
快速洗漱完毕,纪云薇就带上水样箱去对面找傅景时,敲了门才发现傅景时并不在,倒是遇上了也准备出门的纪臣,见她恹恹地在门边徘徊,出声叫住她:“怎么了?”
“大哥,早上好。”纪云薇冲他扬起笑脸,双手背在身后,脚尖在地面上打着转儿,悄悄掩饰着失落,“唔,本来想和傅景时一起去环保局,他不在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