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有兽,名刑天。
黄帝时与帝争神,帝断其首,乃曰:“吾以乳为目,脐为口。”操干戚而舞不止。
……
他活得像只无头的苍蝇。
陶渊明称赞他说,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可是,这一切抗争岂是有意义的?
他的敌人在哪儿?
恍惚间,李子明仿若看到了幻觉。
忽而是孙吾曾说过的怪物,忽而又化作了在风雪中挥斥干戚的巨人。
“……”
那巨人,是否找到了杀死自己的敌人?
他鲜血淋漓,挥出撕心裂肺的一击,这巨斧或将劈开高山、或将粉碎巉岩。可是,他却终究找不到那个杀死自己的仇敌。他必将继续永远战斗下去——与那个自己始终恐惧着、憎恨着,期待能与那个他想要嚼其血肉、寝其皮骸的死敌再搏杀一次——哪怕,他所认定的仇敌早已不在。
听到了呜咽的烈风。
亦看到了灰蒙蒙的雪雾。
擦拭眼角,却根本感知不到本该含满的泪花。
战斗吧。
那就,继续战斗吧……
将巨斧劈砍,以盾牌防身,同在自身生命中占据了过重分量的幻象继续厮杀——直至,生命抵达尽头的那一瞬。
……
可这抗争却是无益处的。
没有价值。
更毫无意义可言。
瘙痒与紧绷感在脊背深处蔓延……
李子明感觉自己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缩成了细线。它们不再是纤维,而成了连接这一切悲哀的“弦”。
两个伙伴,他们还跟着自己走。可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我身在何处?
我将往何方?
我,所求何事?
我……
嘴唇哆嗦了一下。
但就连这种极微弱的感觉,也虚薄了……
拼命战斗?
是你和她,在逼着我继续战斗吧!
我们正在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其实我们早就该和他们一样消失掉,难道不是么?
越想,李子明的大脑便越嘈杂。
他听到了无数种声音。
恶劣的光亮,也明晃晃、亮灿灿,照得他就快吐了……
他多想待会儿能有个冰缝,能把自己吞下去、吃进去!他多想也变得和王南山一样,或是比他和其他人死得更轻松点儿——直接死掉,再也不必想该怎么做才好或该怎么拼下去才行的问题。更甚至的,他期望自己和朋友和女友能够去死——只要他们两个先死掉,我就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