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孙吾继续空洞的盯着墙纸。
他没法说出哪怕半句的话语。再一次地,他仿佛理解了父亲当年的选择。
但是,他终究没法做出如父亲一般的选择。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一年后,他陷入了绝望。那一年,他三十三岁。
妻子已经不愿再和他吵架了。
吵得时间久了,他也累了,也倦了。
但是,日子还得过,贷款还得换。小宝上学需要钱,他已经没法再上之前父母预期中的所谓兴趣班和特长班了,每天上完学,他得准时回家,好好写完作业后自己看会儿电视或上网看会儿动画片。夫妻俩没法管小宝,也没时间管他——钱、钱、钱!他们还需要更多的钱,更多更多的钱……
妻子老得极快。三十多岁的女人,看着却像五十岁。
疲惫和恐惧摧残了她昔日的美丽。过去,她曾有乌黑的秀发,性感的嘴唇,小巧的鼻子及脉脉含情的眼睛——但是现在,岁月回赠给她的却只是花白的头发、干瘪的嘴唇,枯黄的鼻梁与只有在看到儿子用功读书是才会令皱纹泛得更开的双眼。她……孙吾对不起她。
即便走到了这一步,她也从未说过甚至是吵架中提及过“离婚”。她越这样体贴,孙吾便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越重,这家庭的重担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压得他想死——想想看吧,只要找一个高楼,从顶上一跃而下这一切的折磨就结束了……
“……”
渐渐地,孙吾那曾灵动却疲惫的双眼中,也逐渐消去了活力。
这世上,唯一令他还能产生出“生”的希望的只有一点,那便是这始终支持着他的妻子与体贴父母辛劳的儿子。那是今年春天时发生的事,当时,他忙完了一整天的工作回家躺在沙发上喘息。儿子则坐在客厅的书桌上画画——孙吾感觉自己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儿子。所以,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儿子身后,想看看孩子究竟在画些什么……
一个大大的家,前面有小溪,草地上有花,头顶有太阳。在花草及小溪旁,小宝站在最中间笑着,自己和妻子,则拉着小宝的手站在两侧微笑。
看着儿子的画,孙吾笑了。
但笑了一会儿,他却强忍下了眼泪——这一切,多么荒谬……
“小宝啊。”他压抑着哭腔,低声发问:“你恨爸爸吗?”
“嗯?”孩子扭过头,大大的眼睛眨了又眨。
“为什么呐?”
“因为,你看。咱们家的生活条件这么差——你们班上的其他孩子,他们肯定都很幸福吧?”
“不是呀。”小宝用力地摇了摇头。
然后,他看到儿子的脸上绽放开太阳般灿烂的笑容:“老师说,我们班上的孩子里只有我既有爸爸、又有妈妈。”
说到这儿,他开心的举起双手:
“每次开家长会的时候,爸爸妈妈总能有一个人到场。其他孩子有的爸爸妈妈谁都不来,和他们相比,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他的话,惊到了孙吾。孙吾退后一步,他异常地惶恐不安——可也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自己身侧后方也响起了女人那压抑着哭腔的抽涕声。猛回头看去——他只瞧见,自己的妻子弯腰倚在门框旁,眼角含泪,嘴角却浮着笑。即便老得不堪,也依旧仿若她十六岁那年时的绚烂微笑——闪耀得,令人迷醉……
这一年是2052年;这一年,他三十三岁。
这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几天后,他遇到了那个改变了他之后数年的男人,直到现在他还记得两人相遇的那天——那是一个,热的有点儿不像是深秋的秋日。
他知道并看到了那个人,更进而在交谈中知道了那个男人的名字。王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