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啊,人本来不该惧怕火,正如人也不会惧怕死。
“郎君有什么想说的话吗?”傅明突然问。她从来不能算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当初能够捡了齐昭昀的手稿之后逾距暴露自己,现在也一样不能视若无睹。
“想说的话?”齐昭昀望着她,灯笼被风吹动,他的面容身形都模糊不清,一阵颤抖。
傅明知道话说出口就无法改变,于是点头:“这大半年来,一定有许多想说的话,无法开口吧?”
齐昭昀缓缓摇头:“有是有的,只是……也不必说了,我只是很感慨,原来人是如此无能为力。他活着的时候一向很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不能做更多,但是……其实所有人都这样,我也不过如此。”
生死是如此巨大的一条鸿沟,没有人能跨越,也没有人能够摧毁。
他不再说话,抬手叩门,于是傅明也不发一语,守着后门的家人拉开门闩,把他们迎进去。
天渐渐亮了,师夜光沉睡着,齐昭昀才回到床榻,宫里的小皇帝揉着眼睛准备去崇德殿配殿读书。
好像人人都行走在一条丝线上,交错纵横,织成密密的人世间。
第一百三十四章,寒塘
裁撤祭宫的事宜,慢慢提上了日程。
这是齐昭昀回来两个月之后才着手办的。他不在的时候曹禤好歹还从病榻上爬起来视事,丞相府上下如常运转。一旦他回来之后,曹禤就摆出一副安心养病的姿态,蛰伏在丞相府不出门了。
曹禤的表态纯然出于权力交接的考虑,不过齐昭昀暂且还不能接受他的馈赠。他首要的目的是在朝中与惠王抗衡,而非继承曹禤的地位。而要与惠王抗衡,兵权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地位,先帝留下的唯一一个大都督,只要手中握紧权力,也并不虚弱。
虚衔实职又怎么样,有句话叫做挟天子以令诸侯,赵朔亲身示范十几年。而齐昭昀索要的比这个少多了,他只要和惠王分庭抗礼。
现如今惠王是否有更进一步的意愿,其实已经不重要了。个人意志在这种事情之中一向没有太大的作用,惠王如今也是危在旦夕,真正重要的是令其他人相信惠王不能更进一步。
这就要看齐昭昀能发挥几成。
好在现在西征之事结束了,谢陵也能够离开江东回朝了。当初赵朔选他出任太守,总领江东,为的就是他有备战之才能,至于养民生息,齐昭昀正好有一个可以举荐的人。
谢俊。
多年前这也是个狷介之人,曾经是搜罗来的金门殿侍中之一,不过不安平淡,主动跑到赵朔面前,说话也很不中听。那时候宫里守备尚不是如今这么森严,赵朔年富力强,对这等离经叛道不够谦恭的人也颇有礼贤下士的心。
虽然这件事之后宫里才真正设立金门殿筛选人才,但谢俊是第一个得利的人。当时赵朔把他交给曹禤,之后就是曹禤一路扶持上来的,现今羽翼渐丰,可以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