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姚韫真应约去见范老夫子之际,心中不可谓不忐忑,尽管范老夫子待她一向和颜悦色,可如今她所做之事堪称离经叛道,没点度量和眼界还真接受不了。
所幸,见到范老夫子的时候,他的态度并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仍旧和往常没什么差别。
方君寿在一旁作陪,微不可见地给她递了个眼神,放松,范老夫子不会特意为难。姚韫真收到他的暗示,心下安定了些许。
范老夫子没有过多寒暄,单刀直入地开始发问,“姚姑娘,君寿已经和我说过你想进县衙的事了,闲话少叙,我且问你,倘若你是县令大人的幕僚,应当如何为他出谋划策呢?”
姚韫真早就想过了这个问题,从容答道:“如果是方县令,小女认为应当减少风波,免生事端,对顶头上司最好有礼有节,不可得罪巨室。县令大人的功绩方面已有海氏急救法托底,未来升迁不愁,总体以稳当为主,方是上上之策。
不过,若方大人有雄心壮志,欲大展手脚,做一番事业,那就另当别论。”
范老夫子捋了捋胡须,又问,“照你所言,以稳当为主的话,假使某一日上头州府要调查物产,振兴实业,根据县内物产情况,你怎么为大人献策?”
就物产而言,南江县平平无奇,和一只既没有长板也没有短板的木桶无异。自给自足尚可,想要以某一种物产作为卖点,成功概率极低。
姚韫真思索几息,“以南江县为例,并无特殊的物事,上不上下不下,即便推行出去亦起不了振兴作用,我会建议大人写上一二玩物,诸如花草玉石之流即可,无须据实以报。”
范老夫子追问,“哦?此话何解?”
姚韫真:“花草玉石,用场不大,上官知道后多半一笑了之。可换成旁的有用之物,譬如树木茶纸等,上官见猎心喜,必然派人来查验,上报得越多,随之而来的查验者越多,届时,光接待便成了一桩麻烦事。
查验完了,县中的东西比不过其他地方,上官亦会弃去我等,另择良物,如此一来,我们既花了心力接待来人,又颗粒无收,岂不亏了个底儿掉?”
范老夫子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却没有夸赞,只另起了个话题,“嗯,你可晓得衙门里有六房书吏,均为男子。进入县衙后,你以女子之身,比起男子来,和他们打交道更不容易,你作何感想?”
姚韫真微微一笑,“小女以为甚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古往今来,贤能的幕僚可以辖制监督书吏,让他们为主家所用,而无能的则让主家处于被动。主家最烦恼的莫过于幕僚和梳理勾结,连成一气,欺上瞒下,擅权横行。
我身为女子,最差就是无能罢了,至于勾结方面,书吏们定然瞧不上我,更倾向于选择同为男子的幕僚。如此一来,对幕主而言,我天生便有了优势。”
范老夫子反驳,“你爹亦在县衙,你们同气连枝,若他勾结书吏,你出于孝道,难道能不替他遮掩隐瞒?”
范老夫子最担心的莫过于这一节,方君寿打着用姚韫真制约姚士弘的主意,可人家到底是一家,血脉相关,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焉知不会联起手来?
姚韫真忙不迭摇摇头,“非也非也,范夫子,您的推测与我原本的想法可谓南辕北辙。不妨老实同您说,我爹一开始做幕僚,原是为了攒钱去科举,谁知他入幕之后,不知着了什么魔,竟越发放浪形骸起来,前儿还沾上了赌。。。。。。
我左思右想,为免他酿成大祸,才执意要进入县衙,一来为他分忧,二来防止他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岔子,殃及家人。此前,我爹常年埋头苦读,对于人情往来并不精通,他又一向耳根子软。倘若独力支撑钱谷,恐怕难免被有心之人蛊惑。”
经过几月的公事,范老夫子对姚士弘有点了解,明白姚韫真所言非虚,好比兴发赌场之事,他多半是被梅伟诚和魏丰带去的,结果一朝事情暴露,人家两个打头的分文没赌,他倒好,赌干净了自己的月钱不算,还盯上了自家的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