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伺候主子,可要她伺寝?
宁勖回过头,见郗瑛垂首肃立,看不清她的神情,眼前只一片乌鸦鸦参差不齐的乱发。
“你还不服气了!”宁勖皱眉,退后一步,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粗布鞋前面破了个洞,后跟未曾提起,汲拉在脚上。宽大的粗布衣衫挂在身上晃荡,形容邋遢,已然还如乞儿一般。
宁勖不禁狐疑起来,郗氏乃是大夏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郗氏女自小读书习字,礼仪规矩,才名远扬。
他莫非真弄错了,她并非郗氏七娘?
郗瑛道:“公子,婢子没有不服气。宅子里连灯都点不起,屋子里空荡荡,不敢请公子进屋。茶壶碗都是捡来的,恐公子嫌弃,万万不敢奉到公子面前。公子金贵之躯,还是去别处歇息方妥当。”
宁勖呵了声,“你想趁机索要钱财,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我歇在何处,岂由你管!”
郗瑛不承认,也不否认,侧过身,道:“公子请进屋坐,婢子去给公子烧水奉茶。”
宁勖瞥了眼郗瑛,抬腿进屋,在门槛前停住,道:“定山,掌灯。”
恭候一旁的定山立刻取了铜枝灯盏,每个灯座上插上蜡烛点亮,正屋立刻变得亮堂堂。
宁勖踱着步,四下张望,走到坐塌边,打量着坐塌上落下的一层灰,对郗瑛道:“擦拭干净!”
郗瑛只能认命出去打水,红福忙上前帮忙,宁勖呵斥道:“滚下去!”
红福被吓得瑟缩着不敢动了,无助地看向郗瑛。郗瑛让她下去,打湿破布擦拭坐榻。
宁勖拧眉,郗瑛手上的破布颜色不明,她拿在手上,随意在水罐中晃了下,在塌上拖过,留下一大片水渍。
“换块干净的布,擦拭干净,不得留下任何的痕迹。”宁勖命令道。
郗瑛捡了好些旧衫,破布她不缺,去扯了几块过来,吭哧吭哧一阵忙碌。
待擦拭干净了坐榻,宁勖下令郗瑛继续擦拭几案条案,她一言不发,继续将几案条案都胡乱擦了一遍。
宁勖慵懒地靠在塌上,望着郗瑛干活,不容她歇口气,又发了话:“奉茶。”
郗瑛道:“公子且稍等。”她走出屋,来到灶房,红福跟了过来,帮着她生火煮水。
幸好宁勖这时没让红福滚,郗瑛始终没学会用火镰引火,小炉也烧不燃。
郗瑛将手放在小炉边取暖,红福见她手指通红,关心地道:“阿先你坐着歇会,水我会看着。”
宁勖的人在,郗瑛不方便骂人,她只拉着脸嗯了声,让红福看着小炉。
壶中的水还没沸腾,定山来到了灶房,催促道:“公子渴了,怎地还没好,赶快些。”
郗瑛二话不说,提起壶倒了碗水,端着便往正屋走。
宁勖双腿交叠搭在案几上,目光沉沉望着走过来的郗瑛,她将碗放在他脚边,道:“公子请用水。”
宁勖没动,瞄了眼碗,碗上不见热气,道:“水烧滚了?”
郗瑛挤出笑容,道:“公子吩咐要快,公子只评一评,快还是不快。”
宁勖差点被气笑了,他已确信无疑,她十成十是郗七娘。
先前她擦拭灰尘时手忙脚乱,一眼便能看出来,她从未做过粗活。灶房中,也是红福帮着在生火,没人伺候,连发髻都不会梳。
也只有她,到这个地步还沉得住气,敢跟他耍心眼发脾气。
宁勖站了起身,朝外走去,留下一句话:“不许睡沉了,明日一早便动身。”
郗瑛听得莫名其妙,动身,他要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
护卫随从拥簇上前,郗瑛无法靠近,只能作罢。
等宁勖他们都离开了,郗瑛去到灶房,倒烧热的水洗漱。红福从正屋收回水碗,洗干净放好,蹲在下炉边又开始犯愁:“阿先,你要去什么地方?公子嫌弃我,我肯定会被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阿先,我害怕得很,别丢下我啊。”
郗瑛也毫无头绪,道:“能带上你,我尽量带上你。不过,究竟去什么地方,是好是坏,我也不清楚。”
她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想,宁叛军四处征战,她身为婢女,可能要水他四处征战。
要是他打到京城,拿她要挟郗道岷投降,打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