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岭说,“我一直觉得赵叔身边这位有些眼熟,其实在公学见他第一眼,我就觉得亲切。”
三人听着到这话,都有些温和的表情,似春天一般,暖暖的。
于是,温岭说,“想来这位叔……”他指着文湛,“应该是宁淮侯的部下吧。”
应为宁淮侯麾下,方才能与赵毓熟稔。况且崔珩在军中享有盛誉!任何一个人,如果是侯爷的嫡系,那是家族几辈人的荣光!
只是这话放在文湛身上,就……
于是,温挚头也不回,径自向画舫走过去。她暂时不太想理睬温岭,仿佛这个儿子不是她亲生的,而是西北风刮来的。
画舫渐渐靠岸,有贵客要上船。
屠明珠隔着珠帘向岸上看了看,很意外,她居然看到了赵毓!
他跟在一位贵妇人旁边,而他身后则是那曾经在朱七姐宅子中露过面却身份成谜的小白脸。
屠明珠不知怎么想的,本|能向帘后躲了一下,随即,她自己却怔住了。赵毓与人为善,不为难人,于自己甚至还有恩,可不知为什么,面对这个男人,她却有些怵。似乎自己那些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她以为永不为人知道的心思与秘密,在此人面前,毫无遮挡,一览无余。
“大先生这么目不转睛,盯啥子呀?”同来的倌人屠翠翘见她如此,就问了一句。
“没啥子。”她说。
屠翠翘,“可是老相好?”
屠明珠看着在水一方的赵毓,摇摇头,“不是。”
见她如此,屠翠翘颇为好奇,她用手中的湘妃竹扇挑起来帘幕的一端,隔着水,看着外面。画舫这边和岸边已经搭好木板,那边有人上船。
“的确不是阿姐的老相好。”屠翠翘如春葱尖儿般的手指,捏住扇子柄,挑动帘幕把玩,此时动作像极了在风月场中摆弄那些火山孝子,“模样倒是真好,只是那身衣服的料子并不上等,想必有些家底,但要供阿姐的吃穿用度,就捉襟见肘了。”
屠明珠看她,忽然问了一声,“五妹妹,你看那位身后的男人,你觉得他是做什么的?”
屠翠翘顺着赵毓看他身后,不知道是岸边火把太烈,还是画舫引路的琉璃灯太耀,她仿佛直视正午的日,光华异常,甚至眼睛被刺了一下,疼。
“阿姐,我不知。”
“不过,我知道那位夫人是谁。”
屠明珠,“谁?”
屠翠翘,“雍京北城的温家。”
不知怎么了,屠明珠没听明白,“哪个温家?”
屠翠翘娇笑了一声,“雍京地面上,还有哪个温家的夫人可以当家做主、抛头露面?自然是靖渊公温栾的堂姐,温挚夫人。”
靖渊公温家是老贵胄,祖上曾经跟随宪宗皇帝平定山河,得了世袭罔替的公卿爵位,传至儿孙已经三百余年。这位温氏的夫人是上一代公爷亲弟的独生女儿,并未出嫁,而是招赘娇婿,也是雍京城一段佳话。
屠明珠,“你怎么识得她?”
屠翠翘,“阿姐可还记得,上个月我出局,就在永嘉会馆,席间座上客就有这位温夫人的夫婿。斯文的很,也规矩的很,只吃了两盏老酒就要走,而这位夫人呢,可是坐在会馆的花厅吃茶等人呢!”
画舫的东家是漕帮,今天是尤七当家宴客,写请客票叫了屠明珠和她家五先生的局。
此时尤七爷亲自过来这里,说明了有贵客,再问屠明珠,“可否请五先生过去陪着客人说会儿话?”
屠明珠笑着应对,“自然是好的呀。”她想着那是赵毓一行人,也需过去亲自招呼一下,就说,“我陪五妹妹过去。”
雍京风月场,谁不知道大先生的名头?
前些年,屠明珠嫁人了,江南蒋家,众人以为从此大先生绝迹江湖,谁也没想到,没过两年,她又回到雍京。有传闻她是蒋家的逃妾,可是蒋家又没告官下海捕公文追拿,似乎这段姻缘就这么好聚好散了。
屠明珠之前的公爹蒋复与丈夫蒋衍均是姑苏名士,没出仕,却是兰芝社一言九鼎的人物。蒋氏规矩繁重又是豪富,根本没有出妻出妾的先例,入他们家门的妇人想要离开,只能是棺材或者破席,从没听说有妇人脱离蒋氏还喘着气,真是奇也怪哉。
这江湖深渊密布,风高浪急,各种不为人知的隐秘,大先生既能如此自在,蒋氏并无为难,那自然就是大先生的手段。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