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的眼睛只是看着画像,静静的看着。
砰!砰!!砰!!——火炮轰鸣,这是召集军队的硝烟,五彩的烟花在雍京城上空炸开,弥漫了整个天际,然后四散纷乱,归于静寂。
战事迫在眉睫。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此时,先帝竟然笑了,“李芳,拿纸笔,玉玺过来。”
退位诏书:《书》言,其大道之行,必选贤与能,夫人之力终有衰也。则妄步先圣尧舜之踵武,继传帝业以子文湛,以望奋先祖之宏烈,成万世未竟之功!
最后一笔顿了一下,力透纸背。
李芳颤抖的捧过来传国玉玺,先帝正要加盖,却发现朱砂已经干涸,用力按了一下,却依然没有痕迹。
赵毓上前,从袖子中拿出匕首,划开自己的手腕,鲜血喷出,倾倒入朱砂盒中,再印在玉玺背面。
先帝手腕一用力,最终,大印盖在退位诏书上。随即他扔了狼毫,忽然叫住赵毓说,“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可以制住文湛,你的生死荣辱,只看造化了……”
赵毓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陛下,您以我为子,我却忤逆父皇,身为大郑的臣子,却胁迫陛下,逼您退位,这是大逆不道!我是罪人,再无面目存活于天地之间。”
说完,他手中的匕首调转方向,冲着自己的心口,狠狠的扎了进去!
……
啊!!!——
赵毓一惊,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文湛就在他身边,被从睡梦中惊醒,他连忙坐起,看着赵毓,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尽是冷汗!
可是,他却发现赵毓根本没有醒。
……
匕首入肉三分,硬生生的停住了。
先帝近身上前,单手伸出,五根手指抓住赵毓的刀刃,皮肤割开,血呼啦啦的流了下来。赵毓惊愕的抬头看他,他却神色如常,只是眼睛深处闪着一丝狰狞,似乎过去的噩梦,仍然纠葛至今一般。
“放手!”先帝轻轻说了一句,继而大喝一声,“放手!”
赵毓手指一软,没有抓稳匕首,被先帝夺了过去。
“儿子,很难过吗?”
先帝,“别怕。”
说着,李芳搀着他起身,他身上黑丝袍服上,绣着一条盘旋于云端的五爪腾龙,睁大了浑圆的眼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众生。
先帝,“该怕的,该难过的,还在后面。毓儿,如果你觉得活不下去了,就想想朕。是朕不要你死的,要你活着。朕知道自己的命数,活不了多久了,那你就替朕活着,做朕的眼睛,当朕的耳朵,替朕看看,朕留下的这个治平之世,到了文湛手中,终究会变成怎样的光景?”
……
难过吗?
怕吗?
该怕的,该难过的,还在后面。
……
半夜开始发热,赵毓烧的迷迷糊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清晨的时候,高热却奇迹般的退去了。
他睁开眼睛。
身上潮湿的衣服被褪去,他一直在一个干燥而温暖的怀抱中。
文湛一夜未合眼。
“醒了?”
“嗯,醒了。”
噩梦醒来,就是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