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毓,“我是破瓦罐,我不值钱,可是你不同。当年我知道你来了冉庄,我看见门锁被打开,我知道你在院子中。其实,我犹豫过,真的犹豫过。我知道自己一脚踏进去,就会把你本可以永垂青史的圣名导入万劫不复,可是,……,我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后来我想明白了,写历史的不是王侯将相,不是胜利者,其实就是能够书写历史的人,就是那帮子拿着笔杆子的人!咱们大郑的史官比那些街头上写淫|词|艳|曲的穷书生还不如,他们从来不写真正的实事,总是扛着教化的大名按着自己的喜好随意胡编与篡改。今天你符合他的心意,他们捧你是万古无一的圣王,明天你做的事情不符合他们的心意,他们就可以贬你是桀纣,恨不得再踩上一万只脚。”
“如果一辈子按照他们那种漂浮不定的心意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再说,……”
想到这里,赵毓忽然低头浅笑,“陛下,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事情,即使是您,也要承认自己无能为力,并且为之让步的哟。小时候,有一年的冬至,我从御膳房给你偷了点心,送到东宫的时候,却看见你娘也在。当时那么冷,她就让你规规矩矩的站在正殿,听她胡说八道。当时那娘们,……,呃,你娘,那个,……,先皇后,……”
文湛只是看着他。
赵毓抓了抓头发,“我是说,你娘她说的话特别诡异。她说,你一定要登基,因为当上皇帝之后,整个天下都是你。不止这些,还有,百姓,官员,军队,大正宫,甚至帝国王朝都是为了你而存在的。我当时就想,这话太狂妄了,已经狂妄到无知的地步,什么样子的母亲会用这样狂妄无知的话来坑害自己的孩子?不过,后来我才知道,这些话其实不是她一个人的妄念,而是整个大正宫的妄念。幸好,你没有被这种妄念侵蚀。其实,这个世上有很多东西,就是这样存在着,即使我们不喜欢,可它们还是存在着,无法更改,也不用更改。容得下这样的未平事,就是一种修炼。”
文湛忽然说,“我不需要这样的修炼,我一直没有被这种妄念侵蚀,是因为我知道,从小到大,我最想要得到的东西,无论我怎么努力,无论我做了什么,我都无法得到。”
“呃,……”赵毓冥思苦想了一下,“不能够吧,……,那是啥?”
“我要你爱我。”文湛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赵毓,一瞬不瞬,“我只要你爱我,可是,我一直都无法得到。”
赵毓,“……”
文湛,“直到现在。”
……
三年前,冉庄那个小院,夜里。
文湛也是这样看着他。
他拥着他,腰腹紧紧贴在一起。
这么多年了,他们难得在一起,没有暴戾,没有血,没有那些哭的出来与哭不出来的积郁,也没有那些灭不掉的心魔与死亡也消弭不开的恩怨。
他们只是两个人,有心跳,有呼吸,有温情的两个人。
那一夜,其实无法与现在的琴瑟和鸣相提并论。
却同样让人动容。
文湛生涩到有些生硬的地步。
赵毓感觉那个时候的文湛,就在他怀中,由一个干枯的骨架逐渐生出了血肉,随后慢慢丰盈了起来,原本干涸的心从底部流淌出炽热的血液。
……
“你,……”赵毓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他,“你已经得到了。”
早已经得到了。
你心中那个人,爱你,……,也只爱你。
赵毓笑着,“那么,就请换一件未平事来修炼吧,陛下。不如,我们就从如何高傲冷漠的对待我是帝王内宠,而您是赵毓的小白脸这件事情开始吧?”
被吻住嘴唇。
此时,皇帝那薄薄的嘴唇冰冷犹如凛冬,可是,他的亲吻如同烈酒一般,带着灼烧的疼痛,与灭顶的销魂蚀骨!
……
玉熙宫带着浓重的道家的清静无为。
赵毓从来没有想到,他同文湛有一天,可以把这里弄的像焚烧炉一般。
……
赵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指抓住身下已经被汗水浸湿的被褥。
“文,……,文湛,……”
“怎么,不舒服?”
“……不,……”
赵毓有些喘不上气,慌乱中,屏住了呼吸,把脑子中破碎的词语连成一个句子,“……被、褥子太潮,等雨停,……,让黄,……,他们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