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郑疆域辽阔,却是西高东低。
先帝不止一次拿着堪舆图教导他,——“大郑第一道关是嘉峪关,第二道是娘子关,第三道就是雍京西端。倘若有兵灾,山河玻碎,到了非丢城弃地保存兵力不可的地步,江南可弃,中原可弃,只要重兵守住这三道关口,大郑依然可以东山再起、收复河山。”
“心肝儿!来这么早?”
吉王爷到了。
他也是轻车简从。
赵毓连忙过去,一躬到地,“吉王爷,我,……”
吉王拦住他,“行了,什么都别说了,先爬山吧。”
“我真不知道吉王爷还有这个雅兴。”赵毓跟过去,说,“想来您时时过来爬香山,也喜爱这里的初春杏花,凉秋红叶?”
“我也很久没来了。”吉王笑的像个剥了皮的核桃,“上次爬香山,还是同你父皇一起来的。说起来,也有快十年了吧。”
“……”
赵毓早就改了口,不再称呼先帝为“父皇”。
只是,昨天夜里他刚到吉王府认了雍王越筝是“幼弟”,现在实在没脸再反驳。
山路崎岖。
吉王年纪大了,这些年酒色财气半掏空了身子,平时走路都是一步三颤,此时让他从山脚一直上到鬼见愁,实在太难为人了。
所以,他们也就走了三十几个长青石台阶,吉王府邸的小厮扛着滑竿过来,抬着吉王像抬着半扇猪肉一般,硬生生抬到了山顶。
香山顶上,这两个人喘着气看着山下。
一层一层的山脉,一层一层的树,都隐藏在轻薄的白色雨雾中。
“吉王爷,这次的事情,真的是我,……”
“行了,别说了。”吉王一摆手,“越筝手里有我老婆娘家的把柄。他开了口,我肯定不能反驳。说到底,这事根本不怪你。”
赵毓却说,“当年我在西北筹军饷,求告无门,第一封永镇山川就是您买的。您也不知道那是我要筹军饷,但是您还是出手了,这份情,我说什么也要还的。要不这么着,您的那份利钱还继续算着,等到了十年后,我再补给您。”
吉王笑了笑,三层下巴的肉都颤了颤,“心肝儿,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说你笨吧,你一直都挺通透的,说你聪明吧,你蠢的离谱。我要是不知道是你借着西北道筹军饷,我怎么可能出手一百万两白银?你当我这家底都是大风刮来的?”
赵毓,“……”
吉王,“行了,这事儿过去就过去了,别想了。这十年,我在你这里挣了几十万两,我特别知足。我现在年俸五万八,比你当年还多,圣上时常不断再赏点什么,这十年也就挣了六十万两,比你给我的还少。所以呀,我知足,真的!”
赵毓也笑,“既然王爷不恼我,那么,……”
吉王,“刚说你蠢,你就开始算计我。得了,我知道你想要从我手中淘换银子,不给!”
赵毓,“我不白要,利钱银子加三倍!”
吉王,“心肝儿,我老了,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吧。我这辈子肯定饿不死了,我儿子也册封了世子,他要是没有大灾,这辈子过的也挺好,就这样吧。那么多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用,真没用。”
赵毓,“您要是不想给我银子,还让我过来爬山干嘛。我这呼哧乱喘的,差点断气。”
吉王极其认真的看了看他,这才说,“你父皇当年让我带着你玩,其实是想要让你远离那些纷争。天家骨肉生来精贵,活成一个纨绔不丢人,最丢人的就是在波谲云诡的权力角逐中败下阵,把天生的王爵给丢了。哎,你别多心,我不是说你丢人,你这也是没法子,谁让先帝不是你亲爹!不过呢,我实话实说,你也没活明白。”
吉王,“孽缘,天生的孽缘,没法子,真没法子。”
赵毓,“啥?”
吉王,“你那个表哥的腿,是圣上找人接上的。”
文湛,……
赵毓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