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云贵总督专门派人进山砍下的千年老树,千山万水运进雍京,装在雍王别苑这条像巨大的游龙一般的回廊里面。
尹桂宝儿走下回廊,就听见临湖那边有一声刺耳的叫声,——啊!
随后则是一个声音带着戏谑说,“跪下,跪下把它喝干净!”
尹桂宝儿不喜欢刚才那声叫,显得有些凄厉。
他连忙走到湖边,发现这里已经围了很多人,大约就十七八位,所有人都是锦服辉煌,应该这今天别苑的客人们。
众人面前是一套石头做的桌椅,椅子上端坐一个人,而他的脚边则放着一个狗食盆,里面是一串葡萄,而他的靴子上放了一盏酒,像是等待什么人去舔。葡萄是西疆贡品,从西疆千山万水运到雍京城不必那些岭南荔枝便宜,只是,这放在狗盆中的葡萄再精贵也就是狗食。
“怎么回事?”尹桂宝儿轻声问。
“嘘~~~~~”
旁边一位穿着月白缎子的小公子看着尹桂宝儿眼生,索性开始传道受业解惑。
他说,“这是今天玩乐的项目。坐着的那个人是随侯次子石恺,他是今天的射手,而跪着的那位就是一个什么什么的小儿子,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被谁带进来蹭饭吃,结果被石恺的无头箭射中,成为今天的猎物。猎物就是要满足射手的一切要求,不然,他会被蒙上眼睛,捆绑双手双脚,脱光衣服扔出去。”
“这样也行?”
尹桂宝儿常年在云中,他们那群纨绔最离谱的娱乐就是搂着花娘在大街上赌马,为此他们被自己家的大人骂成了人干。
他没有想到这里有人会这样做。
“那个什么什么的儿子,不也是客人吗?”
“他算什么客人?没有人知道他父亲名字,也没有人知道那家人是做什么的。”月白缎子的小公子有些傲慢。
尹桂宝儿,“你以为你和他不一样吗?你只是暂时没有被那个什么箭射中而已。”
“什么?”
月白缎子的小公子刚听到尹桂宝儿说话,想要反驳,那边又是一声大叫。
“我不干了!”跪地的那位忽然从地上起来,“我不干了,士可杀不可辱!”
“咯咯!”坐着的石恺笑的凉薄,“这个时候想起来什么士可杀不可辱了,早干什么去了?这么点小玩笑就忍不下去,以后怎么和我们结交?你以为就凭你,就凭你老子那芝麻绿豆大的前程能进的了别苑?小子,哥哥我教你一点东西,以后终生得益。”
石恺说着,慢慢站起来,抬起一脚就把那个’猎物’重新踢翻于地。
原本在石恺脚尖上的酒盏翻滚出来,酒洒了一地。
“一开始既然跪了,就继续跪下去。刚才让你喝酒你不喝,现在就把地上的酒渍舔干净。真是天生的贱种,敬酒不吃吃罚酒。”
尹桂宝儿站不住了,他下意识的向前迈了一步,然后,他又本能的站住了。他娘总是没完没了的唠叨他: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他以为赵毓会拦着他,谁知道他看到赵毓的时候,发现这个姐夫根本没有动。赵毓看着眼前的事情,一脸寡淡。
尹桂宝儿又向前走了一步,赵毓还是没有拦他。
于是,他大胆的走到石恺面前,从地上捡起来酒盏,从旁边的酒壶中倒了一盏新酒,双手递到石恺面前。
“这位大哥,您消消气,我再给您倒杯水酒,您……”
石恺一把就将尹桂宝儿手中的酒盏踢翻,“哪来的兔崽子,你算什么东西?”
周围有些窃窃私语,却也没有人出头。
石恺的姐姐是吉王正妻,虽然老吉王今年已经五十了,石王妃是续弦,但是即使不是原配,王妃就是王妃。石恺既是随侯小儿子又是亲王的小舅子,在场的这些不过是一些年轻的官宦子弟,自然都不敢招惹他。
“你!”石恺指着尹桂宝儿,“你也跪下,把这片酒渍舔了。”
……
“你以为你和他不一样吗?你只是暂时没有被那个什么箭射中而已。”
……
尹桂宝儿刚才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人听见了,当时他们不以为然。
他们认为自己不是那个被羞辱的人,自己的爹娘在雍京城还能被叫出名字,就算是那支无头箭乱射,在自己面前也要拐弯。但是,现在他们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错觉,——自己,似乎真的和那个什么什么的儿子没什么区别,至少在随候小儿子石恺眼中。
又一只手去捡那个酒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