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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珩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承怡,你有没有想过,只要陛下的军队最终戡乱功成,他依旧是一代雄主。这些顾忌,那些争议,那些杀戮,其实都不算什么。而且,如果战火从北境烧入山海关,尸横遍野也不怕,反而能激起同仇敌忾的哀兵之势,有大利!”
三百年前,宪宗皇帝为了收复破旧河山,特意放一支外族骑兵从西北绕过冻土荒原,从北境进攻,翻越大鲜卑山,入山海关,直捣居庸关,兵临雍京城。
流血漂橹。
这本应该是不容于大郑宗庙的罪业!
只是。
当宪宗皇帝重新统一华夏,驱逐胡马,他放外敌入境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战略;他的杀戮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战火烧到雍京城下,不是君主无能,而是那些乱臣贼子,鞑虏外患罪无可赦。
宪宗的一切都被奉上神坛,他本人就是大郑宗庙中文治武功彪炳青史的帝王!
不会有人在意那些死去的籍籍无名之辈,那些曾经鲜活的性命,被黄土掩埋,累累白骨不过是泛黄史册上几笔寥寥的记载,对比帝王将相的伟烈丰功,犹如尘垢粃糠,卑卑不足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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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睡觉。”说着,赵毓的手指越发轻柔了。
满手都是文湛的头发,暗夜一般,深幽色,外面看上去如同极上等紫貂的皮毛,昆仑墨黑色的玉,柔和又顺滑,而其实,不揉到发根,根本看不出来,皇帝的头发,根骨是硬的,一根一根,像是小小的利刃,有着割手的错觉。
“天大的事,睡饱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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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下雨,所以辰时就比平时晦暗一些。
赵格非举着伞,走到寿春宫的大门口,等了一下太贵妃为她搭配的一位陈尚宫还有一位小太监,三个人正准备出宫门去谢家书院,却,看到了越筝,撑着一把油纸伞,沿着浩渺的莲池逶迤而来。他身后则是几个小太监,捧着几个颜色各异的锦盒,蒙着遮挡雨水的油纸。
——这么早进宫?
赵格非心中嘀咕了一下,随后发现,越筝的脸色不太好,像是一两夜没有睡好,有一种脆薄画作之感。
——也许是进宫面圣,太晚不好出宫就被留下了,反正如今大正宫别的没有,就空房子多,别说住他一个人,就是住下整个内阁,六部,外加那些王族显贵都富富有余。
赵格非半蹲了一下,“七叔。”
而她身后的陈尚宫与小太监则全部跪下,“王爷。”
越筝走近,停下,先让跪着人起来,随后则说,“我南边的庄子送了一些吃食,我挑拣了一些上品,送过来给太贵妃尝尝鲜。”
陈尚宫上前一步,“太贵妃尚未起身,奴婢这就去通禀。”
“不必了。”越筝却说,“想来太贵妃也不太想看到我。陈尚宫,你领着我这几个人,将东西拿进去就好。”
“是。”
这些人领命,连忙去做事情。
越筝看了看躬身垂手站在赵格非身后的小太监,“你也去。”
那人抬了抬头,瞄了越筝一眼睛,连忙低头,随即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