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刁过来招呼,“两位爷,想看点什么?小店经营香料,从熏蚊子的艾草盘香到名贵的熏衣服的玫瑰鸢尾,甚至是丝路上来的狸猫麝香都有,应有尽有。”
赵毓支撑不住,摸到椅子边上,赶紧坐了,拐杖放在一旁。
崔珩,“有沉香吗?”
伙计刁,“有。”
说道这里,伙计又加了一句,“两位爷,想喝点什么?”
赵毓,“我不喝,你给他弄点茶水就好。”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锡壶,喝了口。方才在侯府喝到的酸梅汤特别顺口,他就用锡壶装了一些带出来,此时喝正好解渴。
崔珩对伙计刁说,“随便弄碗明前,走了这一路,也真渴了。”
伙计刁没动,“小店是小本经营,没有明前茶。不过有今年的雨前茶,给您沏上一盏,让您润润喉,您看成吗?”
崔珩也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他身着布衣,可是这个小布包却是上好的织锦,里面还垫着油纸,包裹着白色软丝,一层一层打开,最终,是一块迦南。沉香,如今雍京市面的价格,十六两价值百两白银;对于沉香中的极品迦南,十六两的价格是千两黄金!而此时崔侯手中之物,正是千金之价的稀世之珍。
崔珩,“伙计,你们店里的货,比得上这个吗?”
伙计刁招呼崔珩坐,又亲手烹茶,这一次,捧出来的居然是“岐山云雾”,一两黄金一两茶。
“自然比不上。”伙计刁特别恭敬,“二位爷,这次过来,是想要比着这块迦南再入手一块,还是,出货?”
崔珩,“我想要比照着再买一块,有吗?”
伙计刁仔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正在低头专心喝酸梅汤的赵毓,忽然一乐,和善到带了三分的谄媚,“没有。”
崔珩,“唉,你不是说有沉香吗?”
伙计刁笑着解释道,“沉香倒是有,只是这品质与您这块差了许多,毕竟几万株沉香才有一株迦南。这位爷,您既然有这种料,就应该知道,这种迦南是贡品,几百年来它一直是大郑皇室祭祀天地时燃的香,民间擅藏擅用都是死罪。可是这沉香却不同,虽然也异常昂贵,等闲人家用不起,却不是禁忌。只要出的起高价,还是可以用的。”
“可是,……”崔珩身子向前,“我怎么听说,你这个铺子神通广大,前些日子,卖出一些迦南?”
伙计刁脸色都不变,“爷,您可真会开玩笑。我们要是有那种神通,店面就不会在陋巷中了。”
此时,掌柜刘全蒲亲自送客人出来,那人一到铺面当庭,见到崔珩与赵毓,愣住了。刘掌柜看了看这两位,一个看起来像个落魄的书生,而另外一个,则缩在椅子上,手边的扶手上靠着一根木拐杖,显而易见是个瘸子。
刘掌柜见客人不走,疑惑的问了一句,“梅先生认识这两位?”
赵毓抱着酸梅汤的罐子抬头,也是意外。这位让掌柜亲自送出门的贵客,居然是太傅梅恒臣那位大有出息的长子嫡孙,梅怀瑾。
去年,他高中进士,又被翰林院选为庶吉士,进微音殿伺候笔墨,成为天子近臣,前途不可限量。
梅大公子的妻子就是谢枯荣家族的十一娘,却因为无法再生儿子而沦为弃子。老太傅命大公子出妻,并且亲自登赵毓门,为他求娶赵格非,并且同意析祖产,说实话,“诚意”是足足的,下手也是快很准,只是,在谢夫人依旧是梅家宗妇的时候,花骨朵进门只能为“贵妾”。
赵毓没同意。不过,行走江湖一贯秉承“买卖不成仁义在”的原则,他再见到梅怀瑾,居然心中有了一种淡淡的“这就是我那个没运过门的女婿”的荒诞之感。
梅怀瑾却看着崔珩,一身布衣长袍,显得落魄失意而颓丧。
昨夜。
该他当值微音殿。
北境军情复杂酷烈,其他人尚且可以轮值换班,陛下却不能。皇帝几乎不日不夜在微音殿连轴转了五六日,等大局大抵稳定下来,一些庞杂的文书事务交由内阁与司礼监处理,他方回寝宫安置。(→_→)
所以,梅怀瑾并没有随侍皇帝。
夜空清澈,一轮明月居然将大正宫照出了峰峦叠嶂的险峻之感。
一个小太监提着灯笼引路。
——这是去哪儿?
梅怀瑾心存疑惑,却没有张口。他跟着那个灯笼,在这朱墙黑色琉璃瓦构建的禁宫中,安静的走着。
可是,他却停住了。
眼前是丹陛,三丈高,三层汉白玉的台基,一级一级台阶之上,就是微音殿。平日他走的不是这条路,而是旁边的一条普通青砖铺就的台阶。大郑祖制,只有陛下与宰辅,王公,才可以从丹陛两侧走,否则就是以下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