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湛身边的人早已经将他的心思揣摩透彻,他们知道皇帝想要做什么。那些人过来要代替文湛做这样的事情,却被他挡开了。
文湛微微弯下腰,“来,我背你。”
他的手拉过赵毓的手,“我背你上山。”
一步一步,一步一个台阶。
赵毓附在文湛的耳边,“累吗?”
文湛,“不累。”
是的,不累。
文湛的气息都是稳的。他一出生就是皇子,没有满月就被册封为太子,所以,一直以来,他接受的是皇位继承人最正统最全面的教育。到了可以站立的年纪就开始练武,大一些了,手可以握住长剑便开始练剑。文湛不是武人,却比一般武人的修行更艰辛,因为他是太子,以后是皇帝。无论他身边有多少御林军,禁卫军,影卫,最后一道防线终究是自己。
文湛不是天生神力的人,却可以练就一身本领。
因为他的命太沉重。
承怡一直说他是’国之重宝’,他不仅仅属于他自己,那还属于大郑千年的基业,祖宗传下来的江山社稷。
这些,所有的这一切一直压在他的肩膀上。
虚的,却无比沉重。
这么多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累,还是不累。如今只是上山,背后只是承怡,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一点都不累,甚至,甘之如饴。他能感受到承怡的重量,压在肩上,压在后背上,压在,……,心中,实实在在的。
文湛,“你还不肯原谅父皇?”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赵毓却听懂了,他却没回应。
文湛,“父皇的祭日要到了,你不去永泰陵祭扫,为父皇洒杯酒吗?”
过了很久,他们已经走过了十几级台阶,赵毓才轻声说,“没脸去。”
……
当年,先帝驾崩,赵毓从西北千山万水回雍京奔丧。
那个时候他同文湛的关系已经彻底破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进雍京之后是否还有命出来,但是,他还是来了。
虽然不是亲生的骨血,但是,在赵毓心中,先帝就是他的父亲。
那么多年前,……
太上皇寝宫这里没有任何女子的味道,这里只有紫檀香的味道,好像早已经不食人间烟火的寺庙。
说什么万载千秋的皇图霸业,说什么六宫粉黛,转眼成空!
黄枞菖说太上皇已经睡了一天一夜,没有醒过来,其实,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昏迷着。
赵毓慢慢走到床前,他静悄悄的跪在床边,太上皇已经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
他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
病人的手指有些温度,慢慢弹了一下,随后,太上皇极缓慢微弱的睁开了眼睛,“……儿子,……”
“爹。”
“……,儿子,……”
“是,是我。我是承怡。”
七年了。
从他在大正宫正殿上,被褫夺封号,废为庶人之日起,无论其他人怎么说,赵毓再也没有承认自己是承怡。
但是,今天,现在,他自己承认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