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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被他气个仰倒:“熹儿的名声如何你当真一点都不在乎!”
陶希仁颇为意外:“元帅名声又不是方才如此,您怎的忽然在意起来?”
“以前无非是说他私情如何,我二人本就离经叛道、自然不放在心上;可这是几十万条性命!分明不关熹儿的事凭什么压在他身上!他分明从未苛待百姓、他分明从来仁慈善良,我怎能叫他受这等委屈!”
陶希仁险些笑出声来:“仁慈善良?这四个字跟元帅当真不配。您真怕他受骂一开始就不该准他自行其是!咱们说罪在山洪,可咱们最该感谢那场山洪!若没有它,赵熹现在又是何等境地!”
承平叹息一声:“你是儒生文臣,自然觉得不该为了取胜牺牲一城人的性命;可于武将而言,牺牲算得了什么?从青州灭代至今,死了多少人?区区几十万人又算什么!如果没有这场山洪、有什么罪我和他一起担着便是,千千万万年我俩的名字都被一起提及、沧海桑田而不衰,我乐得如此呢!可没有如果,事情不发生你我都无法揣测会是什么结果,熹儿未必真的会炸堤,延庆城的覆灭非熹儿所为,这才是事实!熹儿从来未失大义,你又怎么忍心让他背此骂名!”
陶希仁冷冷一笑:“为你们背上骂名的人还少么?你以为你和赵熹有多么珍贵、多么不同?若非为了天下、为了你们的许诺,谁会在这里跟你浪费口舌!李承平,你要做明君!不要在臣子面前演英雄美人的戏码,你要为天下人负责!”
承平没料陶希仁守礼尊教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意外万分,许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难怪熹儿对你高看一眼。我知道了,但就从公事论、无罪不罚,日后他真的犯错我严惩不贷,但此事赵熹有功无过、责备他反而让前线将士伤心。这事本王自有打算,陶大人,你回去吧。”
陶希仁见他主意已定只得告退,然他仍不放心,回家后以赵熹口吻写了一封自罪书,大意伪朝叛主忤逆违背天道、天降灾祸以惩之,天下人无人敢逆;然百姓无辜,赵熹本欲出手救助百姓、自甘替百姓应天劫,但又顾忌腹背受敌、只好先战而后施救,终见万民绝泣之惨相;虽是天惩、见之不忍、闻之难安,故自请罪、甘承天怒、愿求天安。这文虽称自罪,却处处见维护之心,陶希仁连夜派人将此文送于前线赵熹处,希望他能大局为重、安抚天下百姓。
第296章七夕
送走陶希仁,承平又处理了会政事,内官来秉李国公请承平前去同用午膳,承平向来孝顺,虽然知道来者不善、仍前去赴宴。
李国公果是听说赵熹之事召承平前来问话,得知来龙去脉后叹道:“当初你二人本无缘分、是你们强求得来,如今几十年过去,赵熹就算是美若天仙你也该倦了吧?你母亲总来找我、叫我劝你广纳美妾,我知你志不在此也从未多言,可赵熹之事关乎江山社稷,孩儿,你该妥善处置才是啊!”
承平很是不解:“事情原委孩儿已禀明父亲、延庆城灭乃天灾却非赵熹之祸,伪朝借此污蔑赵熹、更是诋毁我朝,孩儿又怎能随他的愿?孩儿自认处置无过错。”
李国公道:“眼看大军南渡、我军将士势如破竹、南边收复不过时间长短。所谓创业难、守业更难,赵熹雷霆铁腕纵然是所向披靡、可南边百姓对他也恨之入骨,尤其延庆之事一出、无论真相如何、无论你是否承认、这笔血债已被死死烙在赵熹身上!哪怕你覆了南朝、屠灭黄家,南朝的百姓依然不会屈服、民乱定会层出不穷。尤其,以安稳计、咱们此时该拉拢世家、以最小的代价颠覆伪朝、收拢南方各州,赵熹那性子实难叫世家安心,他们不肯归顺、抵死反抗,咱们又要多做消耗。再者,赵家两代一帅二将,军权全在他家手上,赵熹与你再亲他毕竟不是那温顺女子,你就真的安心?”
承平沉吟,李国公乘势道:“不如借此换帅。一来削弱赵家兵权、平衡朝中势力;二来可缓和与伪朝关系,为以后招揽做准备;三来也好息平民愤,这么多年民间一直流传赵熹双元乃妖星降世、祸乱人间,待南北一统、你另择贤后、叫他带发修行,私下你二人爱如何如何、对外只说赵熹杀孽深重居于后宫清修,也算这场乱世的了结。”
承平问:“这是父亲的意思?”
国公道:“自然是我的意思。你不要觉得为父冷酷,你以为你对赵熹宠纵是爱他、其实你才是害了他!若你当初不以他为帅、这滔天的祸也轮不到他来背。赵熹年纪也大了,他还能征战几时?这些年他树敌无数、等你二人老而无力,他又如何应对强敌?必要急流勇退、以小惩全他安稳才好啊!”
承平叹道:“父亲一番苦心,孩儿替熹儿谢过了,可这事孩儿万万不能随父亲所愿。熹儿是树敌无数,但他是为我朝征战、他的仇敌就是他的赫赫战功!南朝世家盘踞多年、朝换而世家不改,他们侵夺百姓、威逼朝堂、早已成朝野祸患!世家有陈家一族已经太多,南边那几个、孩儿没打算留!至于赵家,熹儿乃我爱妻、我二人生死一体,赵招胜和赵福都是忠诚可靠之人、父亲且安心。温儿淳儿都在长大,他们自然比不得父亲英武、但守成护家也不算难事,若我背弃熹儿、这两个孩子又会怎么办?那才是动乱之源!”
承平向国公跪下身来:“父亲,当初求您赐婚时孩儿已经说过,孩儿对赵熹,欢爱之情、知己之谊、君臣之信、扶持之恩,几十年同生共死、早已血肉相融!功同享、过同担,乱世如何终结、盛世如何铺展,我二人执笔同写!纳妾孩儿无心去想、休妻更是绝无可能!请父亲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