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还有这样的事情吗,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段切切实实发生过的往事,抹得一干二净。
观宇真人瘫倒在椅子上,翘着脚,无聊地甩了甩手中拂尘:
“这就是天道规则,凡人怎可轻易抗拒?”
“天道,规则…”她把话衔在嘴边,反复琢磨。
“是啊,都跟你说了,世上只允许存在一个天命所归的帝王,现在出现了异数,天道就要想办法修正。你入梦后一定做了很多事情试图扭转乾坤,天道也怕你能更改命运,所以嘛,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小皇帝把不该记得的事情给忘掉。这样,命运就会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
“那阿幸还记得吗?”景珏沉声问道。
徐碧琛哂笑完,平静地说:“他当然记得。”
不记得的话,怎么会化身谢云臣前来报复。
不记得的话,怎么会满腹怨气,难以解脱。
“我一入梦,便是辅星归位,你们二人只能存一,其后,必是腥风血雨,你死我活的斗争。天道既然要让两颗帝星相斗,一定会在你们之间挑起仇恨。”
“如果你记得阿幸,记得我嘱咐你的话,把阿幸带回大燕好生对待,你们两个就成了生死兄弟,哪里还斗得起来?所以,天道让你忘记。”
“阿幸回来后,亭子里空无一人,我不在,你也不在。他痴痴的等,等过了白天,等过了黑夜,等了一天又一天,还是没有等到我们。他再一次被抛弃了。这于他而言,是滔天恨意,是永世不能忘怀的辜负。天道便让他铭记,让他记得你和我都不记得的东西,让他带着被人抛弃的遗憾、孤独与仇恨徘徊整整十六年,每时每刻都生活在怨恨中。最后,他成了——”
“谢云臣。”
他低声接了一句。
徐碧琛颔首:“你猜到了。”
景珏苦笑,淡淡道:“我也不是傻子,其实早就察觉到了异样,只是从他身上查不出什么线索,提防之余,使不出其他手段。如今才晓得,他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前来。”
十几年光阴,于徐碧琛而言,什么都不是。
她健康成长,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在她的人生中,没有北梁,没有季珑,也没有阿幸。
她是寄安侯府的大小姐,有着最优渥的生活,最幸福的未来。
十几年光阴,对景珏来说,同样没有那么残忍,因为他忘却大半,只剩些许记忆。
命运已经宽厚待他,他尚且沉溺在一双眼睛里无法自拔,日思夜想。
更何况是什么都记得的阿幸?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脱离了苦难,却没料到,命有定数,自己此生终究只能成为谢咎,做不成那个天真善良的小奴隶。
无论什么原因,他们仍是做了背信弃义的人,将他抛在了时间长廊中,自生自灭。
她揉了揉太阳穴,下榻,穿上鞋袜,眼神冷凝:“我已竭尽所能避开命运,但事已至此,你与他之间只能活一个,妇人之仁只会自毁长城。还请皇上果决以对,即刻下旨,免了谢云臣的职位,再做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