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上元灯节,宫尚角看着那盏朗弟弟留下的灯笼,怀念着从前一家人的时光。虽然那灯笼有些旧了,但上面有朗弟弟留下的痕迹,是他对朗弟弟唯一的念想。
灯笼上的污渍,折断的龙须,龙尾上的墨水痕迹,都是朗弟弟留下的。
每次只要看见这盏灯笼,他就仿佛能清晰的看见朗弟弟的笑容,和朗弟弟相处的点点滴滴仿佛就在昨天。
可宫远徵不知道这些,他只看见这盏灯笼坏了旧了,为了让哥哥高兴一些,他自作主张的把灯笼拿去翻新修好,没想到,哥哥却因此而生了好大的气。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哥哥的脸色那么难看,也是哥哥第一次对他发脾气,哥哥说,“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你觉得新的就一定比旧的好吗!!”
少年拿着灯笼手误无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看哥哥如此珍视这盏灯笼,想修补好,这样就能让哥哥高兴起来了。
可他好心办了坏事,无意中将最后一点属于朗弟弟的痕迹给抹去了。
后来,他做了好几盏不一样的灯笼挂在了院子里……
“那是……做灯笼被划伤的……”
宫尚角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况,他确实看见了宫远徵的手指上有很多细小的伤口,问起,却只是说是被草药割伤的。因为他常和草药打交道,受些皮外伤也是常有的事情,就没有放在心上去细究。
原来,那竟然是为了给自己做灯笼才受的伤。
纪云舒叹了口气,“你啊,真的不够了解你这个弟弟,你不知道在他的心里,你有多重要。”
宫远徵总是认为自己做的不够好,不够努力,他说,若是他真的能做到很好很好,哥哥的脸上应该挂满了笑容。
可他说,他很少见到哥哥笑,哥哥似乎永远都不能真正的高兴起来。
他说,哥哥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他眼里有江湖道义,有家族重担,有宫门荣辱……却唯独没有他自己。
虽然自己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可他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追求过什么……
他说,人们靠近一棵大树,总是赞美它的枝繁叶茂、累累硕果,人们只会看见它的参天之姿,却从来没有关注过它庞大却沉默的树根。
树根埋在阴冷黑暗的泥土里,无怨无悔地深深扎进坚硬的大地,正是这些无人看见的根系支撑起了所有向上的力量和枯荣。
在宫远徵的心里,宫门就是那棵众人羡慕的大树,而宫尚角就是从来不说话的树根。他养虫养草,经常挖开泥土寻找药材,每次挖开大树的根,都像是看见了它的心……
他说,他始终都没有办法真正的了解宫尚角。
他做不到,就只能拼命的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强大,他要快快成长起来,做哥哥做坚实的臂膀。
但他又很清楚,在哥哥的心里,没有人能比得上死去的朗弟弟。
他死在了八年前的冬天。
十年前,与宫门联盟的苍东霹雳堂为了躲避无锋的追杀,向宫门寻求庇护。
当时的老执刃心软念及情分,才会让宫门破例打开大门,以便霹雳堂全家十六口人进入宫门,可谁想着竟是无锋的阴谋……
那些人,他们全都是无锋高手假扮……
在那次袭击中,宫门死伤惨重,父亲一辈,除了宫鸿羽和宫流商捡回一条命,其余宫主和成年男子大多数都战死了,好在女人和孩子及时的躲进后山的密道里了。
可是朗弟弟却因为想要拿回哥哥送的短刀,趁乱跑出了密道,遇到了无锋杀手。而母亲为了保护他,双双死在了无锋杀手的刀下。
等宫尚角赶到的时候,见到的是躺在血泊中的两具尸体。
这些年,宫远徵总是活在自责的阴影里,因为,是他最后一个到的暗道大门,正是因为他的晚到,密道大门才会重新打开,朗弟弟才有机会跑出去。
宫远徵把这一切都怪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曾亲眼见到哥哥思念朗弟弟的模样,空无一人的庭院,四周纷纷扬扬的白雪,哥哥孤寂地身影在院子里练剑。
他一次又一次的暗示着自己,原本,死的人应该是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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