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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细细品尝完一碗年少情思,放下空碗,却又见碗勺落下的地方散着几页纸,纸堆上盖着一张小笺。
景裕掀开一看,是秦屹知劲骨丰肌地字迹,摘了一句诗文:
点火樱桃,照一架、荼蘼如雪。*
正应和了这碗小甜羹,景裕眸色微深,淌满了爱恋的情绪。
他将信笺放到一边,又去翻看垫在下面的纸页。
——只是几张零碎的信报和票拟,有蔺多福那头对陵光号追查的汇报,也有两张司礼监那头需要让他尽快签办的急情。
其中有一张,是关于津州秦氏成为皇商的请批函。
秦氏。
景裕的唇角一点点落了下来,明亮的眼眸失去了光彩,那碗樱桃酪像是淬了毒一般,后知后觉地让他感觉到了彻骨的凄寒。
温情也许是真的,但明码标价比虚情假意更真。
景裕捏着这张票拟看了许久,视线移到桌上,又看见了用做朱批的小笔与砚台,全都放在他想要用时最趁手的位置上。
景裕的手抖了抖,嘴唇嗫喏两下,将票拟放到桌上,执起朱批,掀开砚台。
里面的红墨已经磨好,沾墨之后落笔虽有些干涩,却也将就能用。
他缓缓地在票拟上逐一画圈,直到申请皇商的那张。
他抬起笔尖,怔怔地落笔,画下一个晦涩的圆圈,正落在秦氏二字上。
劈锋的杂线将那两字刺得千疮百孔,力透纸背,像是把心头血涂抹在其上一般,足以见得笔者批红时有多心不甘情不愿。
“可……”景裕想:“我答应了秦屹知,要对他好的。”
他放下鲜红的朱笔,笔杆落在桌上,发出清晰的一声脆响。
“哒。”
在空空如也的寝殿内,简直如同一声雷鸣。
景裕捏起票拟,蓦然回首,快步走到床头,掀起自己的那个软枕。
安放耳铛的木盒半开着躺在床头,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他摊开手心,看着自己已经长开的手掌。
约指凉凉地箍在他的指根,掌心处只有一道掌纹深得好像刀割一般,还有两道浅得近不可见。
除此之外,他一无所有。
这里和纯昭宫毫无区别,都是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等着哪个奴婢大驾光临。
景裕握着没了耳铛的空盒,抱着膝盖与染血的枕巾,坐了好长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