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微服来此的蔺中贵与其他任何一个馨香祷祝,将平生所愿、来世所求,寄托于香火因缘里的平头百姓别无不同。
昨日蔺南星虽被沉疴折磨了半宿,但他年轻力壮,精神充沛,天未亮时,便从沐九如香气氤氲的怀抱中醒了过来。
彼时沐九如睡得无知无觉,安稳地打着甜鼾。
蔺南星看得心头煨热,赖了好一会床才轻轻吻了吻夫郎的额头,下床盥漱更衣。
之后他就着枕边人忽急忽缓的气息声吃了早饭,喝了汤药,便雷打不动地上山,入庙祈福了。
这座名为宝光寺的庙宇隐没于京郊的山林之中。
从山脚到寺庙,只有一条不宽不窄的山道,即便以蔺南星这样身高腿长、体力非凡之人的脚力,登山也要耗费足足小半个时辰。
故而这处并非京城百姓的最佳礼佛地点,只有初一十五,庙内才会热闹上些许。
但蔺南星却是宝光寺的香火常客。
他在十多岁时听说了宝光寺的药师佛格外灵验,可救人于膏肓之疾、垂危之际。
那时恰逢沐九如病重临危,小南星绝望无助时来求过几次,沐九如果然好转了过来。
此后南星便常常前来这里许愿礼佛,进贡香火。
除却刚入宫又去南边监军的那四年之外,蔺南星每月必来宝光寺两次,年复一年,从未间断。
一个时辰的暮礼晨参悄然而过。
空中日头渐旺,屋内的善男信女们归还了书册后,稀稀拉拉地散开。
蔺南星也起身离开蒲团,走向佛前。
那处已有一位披纱僧人静立恭候着他。
佛教讲究众生平等,一视同仁,但王孙贵族前来参拜会受到优待,那么阉宦贱民,在这处或多或少,难免也会受些僧人的冷眼。
修行忘俗的寺庙,也只是人间百态的缩影。
等在前头的僧人佛号慈云,修的是大乘佛教,奉行普度众生的圭臬。
他与蔺南星往来多年,曾为卑微的小厮南星答疑解惑,替小奴婢的主子祈福抄经,在蔺南星成为阉宦权贵后,他也不曾白眼相看。
故而两人数十年来,虽没有相交甚密,却也保持了段不浅不深的关系。
蔺南星走到最前,与老熟人慈云法师点头问候,归还佛经。
两人身畔的满墙神佛高不可攀,低垂眉目,哀慈而视。
离他们最近的那尊菩萨像神色温柔,曲起的手臂上正小憩着一只脚爪脏污的狸奴。
毛茸茸的猫尾垂落摇晃,不一会又被盘回了身上。
蔺南星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再次向群佛礼拜,随后他向身边的僧人垂首而拜,道:“阿弥陀佛,慈云法师。”
慈云法师亦双手合十,浅浅笑道:“阿弥陀佛,蔺施主,近来可好?”
蔺南星道:“万事顺遂,家中正君如今身体康健,无灾无恙,贱客已心中圆满,别无他求。”
他语调轻快,脸上挂着知足的浅笑,诚心道:“我今日也带了些微薄之物献于药师佛,愿佛祖功德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