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淼停下装药材的动作,他抓紧了阿爸的手:
“阿爸,别担心,我去县上打听打听,过完年你身子好了,我攒到银钱,我们就去打听大哥嫁到哪里去了。”
夏清应了一声,但也在心里叹口气,江垚的婚事他根本插不上手,完全是江仁那个混蛋办的,他对江垚的丈夫也不熟悉……如果对方嫌弃他和小儿子,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
第二天一早,天还灰蒙蒙的,江淼和周云飞就起来了,他们揣上昨天蒸好的红薯,做好的炒米,一人背上一大袋的药材就往村外走。
原本的旧路到县城只要一个半时辰,但山林茂密,还出过老虎吃人的事,人们渐渐废弃了那条后山的小路,全都改坐船了。
坐船去县上因为是顺着水流的,反而一个时辰就能到,不过坐船就得等船的时辰,还得付铜板。因此也有些人会顺着河边走,走上两个时辰也就到了。
江淼跟在周云飞的身后,村里的路比周张两家门口的平整多了,房屋也多,偶尔也有早起的人家有了声响,有人也从房子里出来,显然也是去坐船的。
江淼背上的药材也很大一麻袋,但没有周云飞背上的大,他拒绝了云飞哥的帮忙,执意要背这么多……就是因为云飞哥背的已经很多了。
“云飞,你也去县上啊?你后面跟着谁?”
“伯母,嗯。”
周云飞并不多说,倒是江淼也乖乖地跟着叫:
“伯母好,我是云飞哥的同袍家的小哥儿,我们也去县上。伯母去县上办年货?”
“哦哦,是啊,近年了,年货是得多买点,钱多钱少不也得过这个年嘛。”
那个大娘说了几句,又和自家的媳妇讲起话来,他们走到村头的小码头,江淼已经和大娘他们融洽地交谈了一路。码头上也站着几个人,显然都是在等船的。
这也是因为临近年关,平常上县上的人还是少,大多数人更习惯圩日去庆元镇赶集,虽然东西少,但总比县城便宜,走路去不用付钱。
“红妹,你们等多久了?这船不会走了吧?”
“怎么可能呢,应该是还没来。你们也去县上买年货?”
其他人注意到周云飞背上的大麻袋,还有他身后的小哥儿。周云飞住在村尾,平常也是单身汉一个,又跟个锯嘴葫芦一样,村里的人大多数是好奇,他这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云飞呐,你这麻袋里是什么?不会是你打的大野猪吧?”
“婶子,哪有大野猪哟,大野猪我们留着自己吃还来不及呢。这是我采的草药,顺便去县上卖了,我是云飞哥的亲友,今年和阿爸就在他家过年呢。”
猛地冒出一个小哥儿替周云飞说话,大家还有些不太适应,但是周云飞……他除了周大一家,哪里来的亲人?
“是他的同袍的小哥儿,小哥儿你叫什么?长得又漂亮,嘴又甜,伯母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哥儿,你还认得草药啊,你今年几岁……”
“船来了。”
一言不发的周云飞忽然开口,白茫茫的雾中,没有片刻那黑色的影子越来越近,很快就破开白雾,果然是船。
说是船也不对,都是竹筏子,不过竹筏子很宽很大,撑筏子的人也是走惯了这条水路的,三两下就到了他们跟前。
原本等在码头的大爷大娘们全都上去,一个个地付过铜板。江淼也跟着周云飞上了筏子,不过筏子大,他们自然而然就和村里的那些人拉开了距离,筏子上又有别的村的人,大家说说家常,声音就嘈杂起来。
江淼从来没坐过这样的筏子,只有偶尔才在桥上一瞥,看见筏子上站满了人,现在他也成其中的一员了!两边白雾蒙蒙的,偶尔能看见几棵大柳树,江淼也舍不得收回眼,还不停地和周云飞讲话:
“哇,两边都在走啊!云飞哥,前面好多人,是什么村子?”
周云飞拉住江淼往后退,自己稍微地往前站,把他和别人隔开。这筏子越到后面,路过的村子越多,人也就越挤,他怕江淼被人挤到了。
但江淼完全没有这顾虑,感觉筏子忽然地一沉又一浮,筏子上闹哄哄地多了人,不知道哪个大娘喊了句“我的鞋子”,这个人又说了声“我的衣服”,江淼咕叽咕叽地低声笑起来。
“雾散了!”
江淼环视一周,两边的青山在散去的雾气中显露出真面目,山中不少绿树其间夹杂着黄棕色,山顶还有乳白的云雾,冬日阳光正在天边熊熊燃烧,橙色的光落在宽阔的湖面上。
周云飞顺着江淼的目光看过去,对方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山水环绕中,小哥儿的笑容尤其灿烂。在山野间活了多少年的周云飞,忽然发现,这景色还挺美的。
“好冷啊,云飞哥,你看!那家人的桂花树好大啊,我阿爸会做桂花糕,桂花糕好香好软,如果家里也种桂花就好了。”
筏子上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被挤在角落,周云飞低头就能看见江淼的发旋,他还在开心地说着什么,“家里”,是谁的家里?
周云飞深深地盯着小哥儿的发旋,他站得很稳,任何人撞到或者挤到他,他都没有一丝动作,稳稳当当地保护着身边的人。
一个时辰也有些久,江淼站得脚都酸了,旁边不少大爷大妈都偶尔蹲着或者坐着。但大家都不多坐,偶尔行到水流又大又急的地方,筏子还会渗水进来。因此江淼也不敢把药材放下,要是一沾水就完了。
正在江淼换着脚休息的时候,他背上忽然一轻,周云飞居然腾出一只手给他把背上的药材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