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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9 心气歪何以居正（第2页）

他自认为他这一生，是成功的，也是失败的。数十年来，从那个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少年书生，一头扎进了那个无底的官场，无数个夜里，他有过绝望，他忍不住想要逃避，他觉得，大明王朝的官场，就是一个会吃人的官场，他不忍心对政治对手下狠手，而这样的不忍心，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他想要辞官逃走，他也几乎真的这样做了。

他写了辞呈，却没有递上去……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张居正没有就此一蹶不振，他心中依旧怀有热情，他想要实现自身的价值，他想要为大明王朝的黎庶万千尽一份力，他想要将风雨飘摇的王朝拉回正轨……不管出于何种的目的，他想要做到的事情，还有很多，他绝不能中途放弃！

于是，他想通了，他不再排斥官场的阴暗一面，反而积极地投身其中，用尽一切手段地争取属于自己的人脉，排挤竞争对手。

一些尸位素餐者，一些依靠裙带关系者，一些不如他、不服他的人，相继被他冷酷无情地打倒在地，扫入王朝的垃圾堆中。

他获得了嘉靖皇帝的赏识，获得了隆庆皇帝的重用，成了幼年继位的万历皇帝的老师……

他如愿以偿地成了大明王朝的内阁首辅，他的权势达到了人臣所能抵达的巅峰，整个帝国，没有再比他更有权势的人了，就是龙椅之上的那个孩子，说出的话，分量也不如他……

他终于能够无所顾忌地推行他的主张，依照他的心愿，来改造这个国家。

他任用名将戍边，良臣治世，大力革除弊病，一条鞭法，考成法，诸多新法在有条不紊地强力实行着。

有人骂他激进，有人骂他无耻，有人说他揽权，狭天子以令诸侯，有人说他使得大明天下，民不聊生……各式各样的骂声不绝如缕，他再一次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无力，他年纪不小，真是累了。

这是他第二次想要放弃。

说是权力欲望也好，说是理想不灭也罢，他再一次挺过了这一次的心魔，以更为严苛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要求别人。

鞠躬尽瘁，绝对不能只是一句空话。

那时的万历小皇帝，可以说是在他的眼皮底下长大的，他为了教出一个由后世万代称颂的明君，不知倾注了多少的心血？

他原以为，自己待万历如子，万历视自己为师为父，应该能够继承自己的道路，扫尽沉疴，将大明带到光明之中。

然而世事难料，若是事事皆可预料，那人活在世间，又有什么可以期盼的呢？

张居正早已得知，万历小皇帝对他极为不满，时时刻刻不在想着要将权力收回他自己的手中，他压抑得够久了，他不要做一个傀儡，他要做皇帝，要做一个没有人可以在他头上指手画脚的皇帝。

此时的张府内，张居正预感到自己的大去之期不会太远，他忧心有二：

一是自己毕生的心血，是否会在死后被小皇帝付诸一炬，导致人亡政息；

二是自己的家族，是否会因为自己的逝去，而遭大难……

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浊泪，顺着他的老脸流下……

这是他第三次感到了绝望！

“堂堂首辅大人，一代大政治家，改革家，没想到临到死前，竟然如此不堪，哈哈。”

谁知，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在他听来绝不年轻的调笑之声。

他猛地睁开眼睛，诧异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奇怪中年男子。

张居正大怒，这人好生无礼，擅自闯入他家书房中不说，还敢口出狂言，更令他不悦的是，这冒失的后生，一身短打，头发剃成寸许来长……

堂堂中华大地，哪里会有如此蛮夷打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