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他做什么啊,真真。”阮辽嗓音很轻,无端让人听得耳膜发痒。
或许话音太浅太轻,楚真真眼前模糊。怀中温热,昭示着她从前同样做过这般举动。
少年阮辽第一次去魔窟时,同样遍体鳞伤。那件霜雪般的白衣上血迹斑斑,大片大片的猩红刺在楚真真眼底。楚真真眼睛发酸,上去拥住了阮辽。
阮辽被她抱住时,一动不动。
楚真真也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楚真真才听见阮辽嗓音轻轻地问:“抱我做什么。”
楚真真听见自己的嗓音发着颤:“心疼你啊。”
“一身的伤,一定很疼吧。”
“……”
耳旁,阮辽的声音在现下显得异常分明:“他的伤,是他自找的。明秋色既然喜欢受伤,大抵不觉得伤口疼。”
楚真真推了推阮辽,声音干干的:“受伤哪有不疼的。”
阮辽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他头颅埋在楚真真耳旁,话音缥缈:“若死了,就不疼了。”
这话一出,楚真真眼瞳轻颤。她不受控制地一把推开阮辽,神色有一瞬的不可置信。
阮辽方才的语气认真,听着并不像玩笑。
但这怎么可能会是阮辽。
阮辽是仙君,她从前养他时,那些济世道义,阮辽都一一谨记。面对旁人生死,他更不可能说出这样轻薄冷酷的话。
面对楚真真的推拒,阮辽没有更多动作。
他垂着手,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神色晦暗。
视线里,楚真真再一次过去抱起了明秋色。她将丹丸喂进明秋色嘴里,又悉心地察看少年身上伤势。
种种一切,和她从前对少年阮辽一样,耐心而细致,周到且温婉。
阮辽眼睫开始颤动。因修为高强,他已许久未有身体不适过。可现下,他只觉胸口被什么拉扯揪紧,令他几欲喘不过气来。
仿佛体弱重伤的不是明秋色,而是他阮辽。
心底的空落迅疾地扩大着,将他的一颗心尽数吞噬进去。
阮辽很轻地喘了一口气。他不想让楚真真知道,他会有孱弱到呼吸不畅的时候。
那股阴私的嫉恨和杀意,顺着呼吸不畅的感受,一点点攀爬上头脑。从前的清疏心境全然不复,阮辽眼睛发干,定定地望着明秋色。
怨怒、愤懑、嫉恨、不安,一切负面心绪糅杂在一处,缠得他眼角微红。
仙君低着头,旁人便瞧不见他发红的眼。
他不再看楚真真和明秋色,只是一步步走开,袖底指节攥得发白。
要回三昧阁。
阮辽知道,真真眼里的仙君,绝不是他这般模样。
他当清冷自持,心怀苍生。而非嗔痴障目,五阴盛苦。
阮辽走后,楚真真堪堪松下一口气来。她扶着明秋色,和他一步步走回天玄门。如今外头危险,加上妖修肆虐,楚真真最终还是决定带他回天玄门养伤。
至于阮辽,楚真真想,他既喜欢自己,见不得她与明秋色亲近是自然的。